古代小户女(67)
当然有的,张大伯心里门儿清,看他爹和张阿公就知道了!他爹有地自然饿不死,张阿公虽然没能留在府城,但他回来谁不好声好气地叫一声张大夫?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张阿公认字?
谁不知道识字好,但他们识得起么?整个大桃乡除了里正就没几个识字的。这个年头要供养一个读书人实在太难了,就算倾尽全族之力也未必有结果。
种地尚且要天份,老把式一摸土就能知道水要下几分,来年收成怎么样,无论旱涝总能保存自身。愣头青就只知道抬头望天,天要他绝收他就绝收,读书就更是了,要天份要刻苦还得要有钱!
大桃乡不是一个贫困的乡,但他们离城里更远些,所以没有什么读书人愿意来这儿,年轻人都往府城走,穷酸的老秀又能教出什么读书种子?就算只是请来给儿孙启蒙几年,这个费用家里兄长多的小子咬咬牙或许能凑上一份,但这不仅是银钱的问题,还因为一个男孩儿就是家里的一个劳力,成本一样样的加起来就实在太高了。
张知鱼能识字,也不是因为她家有钱,而是因为她阿公本来就认字,不然说破天去她们姊妹几个也不可能有机会学。
不过张大伯无暇去深思这些让人一想日子就变得难挨的事,他很快就把目光放回在小猪崽身上,只要养出来哪怕重一半的猪,明年也能多挣几个钱给家里攒着。
但现在家里只有一只小猪,还刚刚卡线,让他冒险骟了他不敢,一只猪的价格也不便宜呢,卖掉或者杀了自家吃都能用好久,假如死了那可就全完了,但若是八只猪就算只活一半也是赚了,想到这张大伯就开始为家里那还不存在的两百斤肉痛起来,琢磨着明年下了猪崽再来试试。
但大桃乡哪来的骟猪匠?就是骟马的也没一个,毕竟他们连马都没有。
张大伯又为来年的小猪崽愁起来,脑子转悠转悠不知怎么就看到站在一边跟孙女唠嗑的张阿公,忽然灵机一动道:“大伯,不如明年你来给我们骟一只看看?”
“这……” 张阿公愣住了,他可是人医!虽会一些殇医的手段,但实在是没骟过谁啊。
张大伯就道:“这有什么,人都治得了,猪还不行了?难不成人还没猪金贵?”
张阿公还是不干,老胡大夫早有言语,就怕以后这个徒弟跑去当了杀猪匠,这会儿杀的地儿不一样,那不还是在对猪动刀子么?张阿公不愿意。
一老一少就开始在田里互相说服起来。
还不曾出个结果,那头就跑了来一个满头大汗跟张阿公差不多大的瘦汉子。
张大伯歇住了嘴,笑着打招呼:“里正,你家鸡又跳栏找不见了?”看看这一脑门子的汗。
里正跑得脸色通红,等喘匀了气便道:“张春生把人房顶给掀了!”
张家人本来想反驳,但想着张大郎从小那牛力气,一下气势也弱了,瞬间声音就低了八度小声道:“真是大郎做的?”
里正急得脸都要由红转青了,没忍住高声道:“这还能有假,那么大的茅草屋,除了张大郎还有掀得翻?”
说起这事儿里正就愁得想掉泪。
那张有金从小就跟他爹一样儿,不是个好种子,自打熊孩子长成大瘪三,他就日日提心吊胆,就怕有人连夜踹开他家的门儿说乡里有人犯事了。
早前张有金卖了三个姐姐,这几年附近乡的姑娘就都不愿意往这儿嫁,现在乡里眼巴巴等着成亲的青年小伙子谁不恨他?里正也恨,但更怕散步的当口儿就见着他玉体横陈地躺在哪片野地里重头胎去了,那可不是给大桃乡本就不富裕的名声雪上加霜么?
不成想这狗东西的胆儿见风就长,还起了心思去抱鱼姐儿,里正能做到今天也不是个傻的,自有路子知道这事儿。
张有金从衙门里全须全尾地活着回来,就不曾再外出过,一时想着张大郎凶神恶煞的样子,一时又想起杨小武被流放得不知何处,夜间再没睡过一个好觉,躺在床上养了小半月身子才渐渐好起来,只把罗氏急得成日掉泪。
跟罗氏一样的,还有里正,从张有金回来那天起他就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儿,那张大郎素来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可不得把房子掀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小子还真一巴掌就掀了。
张家三房打张有金被赶出庄子,家里就没米下锅了,罗氏只得自己出门找点事做饱饱肚皮,早年她做的虾糕还有些滋味,便刮了缸底子最后一点米,做好了天不亮就出门卖。挣得几个零碎除了家用就偷偷藏在自己老袜子底下。
张有金对自个儿老娘这一套再清楚不过,拿了最后十个钱就要找狐朋狗友躲着去,待走到门口儿又觉着出去也不安全,万一路上打个面儿,岂有他好果子吃,便提了被子往柴房一钻,就在里边打了个窝盖着睡起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