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小户女(266)
三人一路吃喝,小关公公尤不知足,路上净往人多的地方钻,大娘砍价他都听得津津有味,好巧在菜市口又遇见那个老仆,身上还站着衣着光鲜的一男一女,看着五十岁上下,正满面愁容地跟人说话:“低不得了,低不得了,再低如何救我儿呢?”
原这也有荣家一间鱼摊,如今也折价卖了,老仆脸色惨白,看见小关公公便双股战战,他还记得罪魁祸首是谁嘞。
只是见各家步步紧逼,非得让好铺子做烂肚鱼卖,老仆看着荣大郎长大,将他当成自己半个儿子,也心急如焚,想着那日鱼姐儿愿出五百两买下船和铺子,便低声跟荣老爷夫妇说了此事,荣老爷听罢,看着也曾觥筹交错的朋友,叹了一口气。
新知县要判荣大郎流放,荣家到处寻亲访友地借钱,想赎了儿子回来。只是荣大郎身上本就有些小案,叶九思走后他更肆无忌惮地作耗,先前没闹大,不曾去衙门,如今一股脑翻出来,可不是数罪并罚流放三千里的主儿么。
一里地一贯钱,三千里就得三千贯,折罪后还得服役三月,只是留得一条命在罢了,荣家老两口年岁已大,只盼着儿子就算要死也先留个后下来,只他们还不肯降太多,如今铺子卖八十两船卖四百两都没得买主,有心出手的商贾还想再抻一抻,反正那荣大郎已经下了牢狱,莫非荣家还等得?
两夫妇是真等不得,却不想贱卖给这些人,往日荣大郎也叫他们叔伯,再犯错却没得罪同行,叫他如何肯在这些人手里家破人亡呢。
荣老爷想了又想,急步过来问她:“那日可是小娘子愿花五百两买一船一铺?”
张知鱼道:“是我想买,可是我小舅不要那个屋子,他觉得太贵了。”
“姐儿说个数便是。”荣老爷思索一番想道,只要不是那些想花二百两就讹有荣家祖业的人,便是少些他也愿意。
张知鱼虽然厌恶荣大郎,但在商言商,她也不想做逼人的恶霸,便斟酌道:“我只能拿得出四百两银子出来。”
她打的主意是买那艘船,不想荣老爷两小春巷的铺面也算了进去,这样其实亏了一半的本,但看着周围冒着绿光的眼睛,荣老爷一咬牙道:“你今日拿出现银,我就将船铺卖与你。”
张知鱼今日是出来玩的,身上拢共就带了二两银子,还是防备着做东,便问慈姑。
慈姑道:“别说银子了,我还欠我娘五十两呢。”
两人愁眉苦脸地叽咕一回,小关公公别的不多,就银子多,笑:“不就四百两么,我先给你给了。”
周围来买铺的人,都是背后通了气的,先联手将荣家逼得出血,再一起竞标出手。此时见一个不知是谁的女娘想买,脸色都有些变了,暗骂鱼姐儿不知好歹。
小关公公长得一双厉眼,一下就看穿诸人的心思,哼哼两声,鼻孔朝天地掏出四张一百两的银票,“要卖现在就签契,不卖我们就走了。”
荣老爷见他穿的官靴,只是个有背景的,脸上也笑起来,连连应是,带着人麻利地去衙门过了户,只张知鱼还没跟家里通气,拿不出户来,盘算着先斩后奏,暂时便写的小关公公的名字。
张知鱼看着上头的字,跟慈姑笑:“小关公公看起来比恶霸还恶霸,不想却字仁。”
“小破孩,刚才帮了你的忙,转眼我就成恶霸了。”关仁狠狠揉了两把她的头,直给揉成鸡窝。
顾慈的手悄悄在背后掐了个诀,心说敢揉我,少不得念两句破魔经了。
小关公公有看破人心的魔力,一看那爪子就知慈姑憋的哪门子坏,遂魔爪蠢蠢欲动,
“哪有这般帅气的恶霸。”张知鱼忙赔不是,拉住他的手,直道:“哎呦喂,瞧瞧这样儿,江湖少侠不外如是。”
小关公公给逗得一乐,眨眼就忘了那只小爪子。
张知鱼更殷勤了,自掏腰包请人在飘香楼大吃了一顿,六月黄的螃蟹都上了一盘,慈姑吃不得蟹,鱼姐儿只给他弄了一一筷子尖的黄,用舌头舔舔尝味儿。
顾慈爱惜地舔着舌尖一点滋味:“上回吃黄都不知哪年哪月的事了。”
小关公公倒是大吃特吃,转眼就下肚三五只,还道:“吃蟹还得中秋就菊花酒,巴掌大的母蟹一翻开全是结块的黄,掰下来拿手捏着蘸醋才好呢。要吃公蟹就得到十一月,天寒地冻的,配一壶热烫的黄酒,蟹膏跟雪似的白腻,那滋味儿真是神仙也不换。”
张知鱼给他说得直冒口水,拿着小螃蟹壳刮了又刮,笑:“现在不就吃这一点小么,再过几月,螃蟹爬满水田,那个时候就有大的了。”说到这,又给家里打包了几只螃蟹,乡下田里的蟹,每年大房和外婆都要给他们送一篓子,只土生土长的蟹,也长不到巴掌大,精挑细选的大闸蟹,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