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其外(19)
李心玉不想直视他的眼睛。他的眼太深邃迷人,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溺死在其中。
她说::“你是打奴,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拿起你手中的剑,为我披荆斩棘,如此而已。”
“我不明白,为何你对我好,却又不让我亲近你……”
“不明白就不明白,有时候活得糊涂点反而是件好事。”李心玉不怒反笑,乜眼看着裴漠,嗤笑道:“也幸亏你遇见的主子是我,若是换了别人,你敢这么说话,早死了八百回了!”
裴漠拇指摩挲着剑柄,沉声道:“我知道公主本性不坏,才敢说实话。”
这句话很耳熟,李心玉睫毛颤了颤,垂下眼来。
前世,亦是在清欢殿,年轻的裴漠站在金色的银杏树下,用一双发红的眼睛望着她,自嘲般笑道:“传闻不可尽信,我知道你本性不坏。可你实在是太多情了,多情到头便是无情,你对别人的好,都会成为插入我胸膛的利刃……”
前世,裴漠对她百般不屑与冷淡,李心玉却偏要撩拨他,最终又负了他;今生,李心玉只想清清白白地做裴漠的恩人,让他放弃复仇,可裴漠却像是甩不掉的膏药般黏上来了。
命运的齿轮不知道在何处出了偏差,渐行渐远。可若裴漠知道,当日在碧落宫,就是她亲口下的杀令,他还会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吗?
想到前世种种,李心玉问道:“裴漠,你就这么想获得我的认可和青睐?天底下处心积虑想接近我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有的为财,有的为权,有的为色……你呢?你是为了什么?”
李心玉的眼中映着满堂冬色。金杏翻飞,裴漠在她瞳仁里看到了怔愣的自己。
裴漠扭过头,手背无意识的擦着鼻尖。片刻,他缓缓弯腰将青虹剑顿在地上,单膝下跪,抬首认真道:“带我入斗兽场吧,我会向你证明,你对我的好都是值得的。”
湿润的凉风徐徐而过,他乌黑的长发自肩头垂落,更衬得面容英俊漂亮。
来清欢殿这些时日,他的皮肤养白了不少,身形也越发矫健,有着比初见时更为心动的惊艳。
李心玉的视线落在他脖子的奴隶印记上,目光闪了闪,转移话题道:“本宫书房里有本《帝纪》,你去给我拿过来。”
裴漠虽然疑惑,但还是依言起身,进了书房,很顺利地找到了书架上的这本书。
他走了过去,可当手指触及到书架第二排左侧的《帝纪》时,裴漠却猛地顿住了。
回头一看,李心玉果然倚在门口,朝他了然一笑:“我书房书卷众多杂乱,你倒是对此熟悉得很,一眼就找到此书了。”
裴漠镇定的收回手,定定的望着李心玉。
他知道自己败露了,李心玉是在诈他。
裴漠不知道自己哪里露了马脚。他向来是个谨慎的人,每次来潜入书房后都会细心地将书卷复原,李心玉是如何看出来的?
她会杀了自己吗?
第11章 琢玉
接连下了数日的冬雨,梧桐落尽,寒菊凋零。时至今日,长安城天空的阴霾总算散尽,迎来了久违的太阳。
清欢殿角门,一个伛偻的女奴推着泔水板车走过,敲了敲红漆小门,用暗哑难辨的嗓音道:“大人,奴婢前来收泔水了。”
吱呀一声门开,走出一个挺拔英俊的少年。
女奴抬起一张满是风霜的脸,额角丑陋的刺青在阳光下格外可怖。她细细打量了裴漠一眼,方垂首道:“小主公,近来可好?多日未有小主公的消息,三娘子甚是想念。”
“我很好,勿念。”
裴漠进院,熟稔地提起墙角的泔水桶送到板车上,压低嗓音道:“她似乎知道我的身份了。”
“谁?襄阳公主?”
裴漠动作顿了顿,方道:“上次去书房搜查,亦被她察觉,搜集情报之事需暂且搁下。”
“她发现了!”女奴流露出着急的神色,“小主公,此地危险,你必须跟我离开!”
“皇宫深似海,向来是有进无出,想要从这里出去,谈何容易?”
“别怕,奴婢跟三娘子会想办法求那位大人,让他救你出去!”
“他?那个人工于心计,城府颇深,我一向不赞同三娘子同他来往,更不会求他帮忙。”裴漠弯腰搬桶,露出了挂在腰上的佩剑,蹙眉道,“我自己会摆平,无需与虎谋皮。”
女奴视线落在那柄修长的乌鞘宝剑上,倏地瞪大眼,道:“你的剑!这是……这可是你爹生前所持的青虹剑?”
裴漠直起身,手下意识搭在剑鞘上,垂下眼露出一个不经意的淡笑来,轻声说:“是她为我赢回来的。”
“她?李心玉?”女奴呆愣了一会儿,满脸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