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其外(145)
“红芍。”雪琴压低了嗓音问,“裴公子一直等到现在么?”
红芍叹道:“可不是么,都等了三个多时辰了,我见着都觉得他有些可怜。”
“兴宁宫那边没人来传话么?”
“没有,也许公主今夜不会回来了。”
雪琴思忖片刻,终是轻声走到偏殿门外,叩了叩门道:“大人,可要奴婢前去通传公主一声?”
裴漠回神,弯腰拿起搭在案几上的外袍披上,道:“不必了,我留了字条在案几上,公主回来便能看到。”
他大步跨出门,想起什么似的,又回身叮嘱道:“公主若问起来,你们便说我只等了两盏茶的功夫,莫要多言让她担忧。”
说罢,他整理好衣袍离去,依旧是清风霁月般俊朗的少年,眼神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之色。
“哎,裴公子真好,与公主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红芍艳羡地叹了一声,捧着脸说,“去年他刚来到清欢殿的时候,人人瞧不起他,唯有公主拿他当个宝贝似的养着,谁料还真是个宝贝,摇身一变就成了萧国公。”
雪琴动手收拾茶盏,闻言拿起茶托在红芍后脑勺一拍,嗔道:“又在乱嚼舌头,当心公主罚你!”
红芍‘哎呀’一声,揉着后脑勺说:“公主那么好,才不会罚我呢。”
“笑话,你忘了太监刘英是怎么死的了?”雪琴收拾好内务,警戒道,“主子脾气再好也是个主子,容不得我们说三道四。”
“哎呀,我就是小小的羡慕一下嘛!裴公子遇见了公主,就能洗脱冤屈高居庙堂,你说我会不会也遇见个贵人,也能飞上枝头……”
“别做梦了,裴公子那是虎落平阳,本身骨子里流的就是将门贵族的血,哪像我们呀,麻雀飞得再高也变不了凤凰。”
雪琴笑了声,“若论贵人,公主就是我们最大的贵人,这么多年来连句重话也不曾骂过,哪像其他宫的奴婢,终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可惜公主年纪到了,很快就会嫁人,否则我是要一辈子跟着她的。”
正说着,殿外灯影渐近,隐隐约约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红芍眼睛一亮,忙迎了上去:“公主回来啦。”
李心玉果然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殿,随手将披帛解下交到红芍手中,疲惫道:“准备沐浴更衣。”
雪琴问:“殿下,晚膳在何处用?”
“本宫在兴宁宫用过膳了,饭菜你们几个分了吃罢,别浪费了。”
在准备沐浴的间隙,李心玉来到偏殿的软榻上歇着,眼睛一瞥,发现案几上有个食盒。
“这是什么?”她示意雪琴将食盒拿过来。
“这是萧国公特意送来的,说是您爱吃的零嘴。”
“裴漠来了?”李心玉困意全无,倏地直起身子,朝屋外看了一圈,“他在哪儿?”
红芍道:“宫中夜禁,萧国公久留不得,便先回去了。”
闻言,李心玉像是被泼了冷水的火苗,滋啦一声,满腔兴奋都被泄了个干净。
雪琴将食盒打开,递给李心玉,笑道,“好香!约莫是萧国公亲手做的,他之前不也给您做过糖炒栗子么?”
食盒两层,一层装的是剥了壳的糖炒栗子,一层则是叠了几块时令的莲子糕,看得出是出自裴漠之手。
李心玉黯淡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心中既甜蜜又难受,想裴漠想得心口发慌。
她伸手捻了颗糖炒栗子,放在嘴里嚼了嚼,眯着眼道:“可惜凉了。”
食盒下压了一张折好的信笺,雪琴取来双手递给李心玉,“公主,萧国公临走前留了封字条给您。”
李心玉迫不及待地拿来,展开一看,飘逸的狷狂的行草,短短两三行:
栗子性燥,不可贪食,莲子降火,多食无碍。记得按时饮食就寝,勿要劳累,念你。裴漠留
李心玉笑出声来,弯弯的眉眼中满是幸福的笑意。
她将字条放在鼻尖嗅了嗅,仿佛上面还残留着裴漠的味道,又将字条捂在心口处,压住怦怦乱跳的心脏,问道:“他等了多久?何时走的?”
雪琴想起裴漠临走前的嘱咐,便道:“等了两盏茶的时间,两刻钟前走的。”
“两盏茶的时间?”李心玉又尝了颗栗子,说,“怕是等了两个时辰罢?你们也是,怎么不来兴宁宫通传本宫一声。”
雪琴和红芍对视一眼,心想哪只等了两个时辰啊,裴公子可是足足从正午等到夜幕降临,那孤寂执着的身姿,任谁看了都会恻隐动容。
雪琴敛首,温声解释:“公主您吩咐过,殿前侍药,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奴婢们这才没有自作主张。”
“我倒忘了,不怪你们。赶紧泡好热汤,本宫即刻要沐浴更衣!”李心玉眼底泛着淡青色,却睡意全无,咋咋呼呼地往汤池走,临了还不忘吩咐道,“通知白灵马上备车,我要出宫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