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两个抱着孩子在远处的田坡里看了一眼，火烧的黑烟弥漫，即使隔了老远，依旧能听到那些叛军们怪叫着凯旋的声音。

红水村，真的没了！

春芽抬起头看着丈夫：“我们往哪里走？”

赵文苦笑，无论往哪里走，都有流民都有流寇，还会遇到像今天这样的贼人。

这个世道，是半分活路都不给人留。

最终，赵文开口道：“往北走吧。”

“北？”春芽抱着孩子看向丈夫。

赵文点了点头：“对，就是北边。”

有一件事他谁都没说，因为苏翎和余阿牛驾着马车走的方向，就是北边。

不知道苏翎夫妇意欲何为，但与其毫无目的的乱走，还不如按着他们行进的路线去寻。

这一路上，夫妇两人才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人间炼狱，饿极了的人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易子而食，攻击落单之人作为他们的口粮，尸骨边野，他和妻子昼伏夜出，小心翼翼的前进。饿的实在没有气力的时候会啃一小口婆婆给装到包袱里的饼子然后再收起来，因为他们还要留给孩子吃。

包袱里的食物快要吃完，而他们仍然找不到前路在哪。

本以为这个世道最应该担心的是叛军，可逃难路上的暴雨，流民和叛军都会成为他们的致命伤害。

赵文带着妻儿不敢冒险，选择了苏翎一样的路，只不过他们是白天找个隐蔽的地方休息，晚上通宵赶路，没有马车，但他们的脚程更快了。

用赵文的话来说就是宁可晚上走夜路摔死，被野兽吃了，也总好比被人猎杀吃了。

后面的路上一直下雨，从一开始的小雨滴成了下成了暴雨，赵文手巧，给妻子和自己编了一副蓑衣。

穿上了蓑衣，冒着倾盆的雨幕，抱着孩子依旧赶路，孩子被蓑衣裹了好几层，严严实实，确保不会有雨水浸湿他的襁褓，这已经是他们夫妻两个能给孩子最好的照料了。

不知道前路在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赵文看向阴沉的天，他曾经听读书人说过一句话：天无绝人之路。

可他现在看着脸色疲惫又苍白的妻子和怀里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容，就想问问老天，它给自己安排的路又在哪里？

偌大的天地里，只有抱着孩子的夫妻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泥泞的路上。

天上的雨越发大，轰隆隆的雷声和漆黑的夜幕瞬间降了下来，滂沱大雨再次而至。

第379章 我的傻子夫君（31）

春芽害怕的拉着丈夫的蓑衣：“我们找个地方避避雨吧，雨太大了！”

赵文脸上也难掩疲惫之色：“我们不能停下，若是被流民盯上，就会成为他们的食物。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吃孩子吗？他们喜欢将孩子煮的汤称做孩儿盅。”

春芽脸色一白，又恢复了坚定，跟着丈夫的步伐向着前方继续走着。

即使走在滂沱大雨中，赵文夫妻也能感觉到两侧山林中有如同狼一般的目光，明明雨下的非常大，有些低洼处的水能够淹到人的大腿根处，像是再大一点就能将人冲走。

但是赵文夫妇仍旧未做丝毫停歇，只有在实在力竭的时候才会抱着孩子在一处树木茂盛的枝丫下躲会雨，但目光仍是警醒的打量四周，一旦有任何风水草动就会拉着妻子抱着儿子迅速离开。

这让一直跟在后面的一伙人咬牙：“妈的，这男人跟狗一样灵敏，几次都让他给逃了。”

“算了算了，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一路上有多少人猪够你吃的。”

“那些人有什么好吃的，没几口肉全都是骨头。”

“别不知足了，人人都饿的跟竹竿一样，扔在锅里都榨不出几两油来。”

“不行，都跟到这里了，回去也太亏了。你们看他手上抱着的孩子，孩子好啊，孩子的肉最嫩了，那男人的肉吃起来也筋道，女人肉细腻，他们看起来才刚刚开始逃难的，这会的肉最好吃了。”

这几天赵文的体重相对于刚逃亡那会已经轻了不少，脸上的倦意和疲惫溢于言表，若不是身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支撑着他，或许他早已经倒在某处再也起不来了。

“相公，我好冷啊，咱们还要走多远？”春芽感觉身上的温度正在急速消退，连日来的倾盆大雨让她的衣服即使穿了蓑衣也被淋的湿透。

得亏夫妻两个是从小吃苦长大的，身子骨还能扛得住，在外的灾民有大批都死在了这场大雨中。

赵文看了漫无边际的雨幕一眼，将怀里孩子抱的更紧：“走到我们实在撑不下为止，春芽，我们多走一步，就给孩子多一点生机。”

即使走到一个小镇也行，能够找到人伢子将孩子交予也算是给了孩子一条活路。是他们做爹娘的没用，这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