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当刁民很多年/禁骑司日常(77)
她不由露出几分怀念的神情:“以前营里有位姓谢的军医,每次我受伤都能被他骂的狗血淋头,刚进军营的时候我觉得他不近人情,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极难相处。后来有一次驯马骨折,他帮我接完骨之后,我听到他跟别人说话的口气……”
她当时喝了药,又疼了一日,看起来睡的昏昏沉沉,可其实意识尚存一丝清醒,听到谢文忠责备唐尧:“你是怎么带孩子的?再寸一点这条腿都要保不住了。她一个女娃娃,若是瘸了腿,以后还怎么嫁出去?你若是不心疼她,就把闺女给我来照顾,让她在伤兵营里打打下手,都强如跟着你整日磕磕碰碰,到处都是伤。”口气是前所未有的愤怒,但却是从来不曾展示人前的慈爱与心疼。
从那以后,唐瑛就明白了,有些关怀,都是掩盖在责骂与数落之下,非得当事之人用心去感受,才能领会。
“大人今天跟谢叔叔说话的口吻一模一样。”她强忍下心头的泪意,笑着如是说。
她虽然未曾明说那个“别人”是谁,从她的神情也能猜得出来,他心头一软,轻手轻脚帮她包扎好了手上的伤口,暗暗觉得好笑——真是白摆了一张冷脸。
他往常用冷脸吓走了不少人,手底下的人见到他面色不豫便战战兢兢,当然更多的人可能还是惧于他的威势,但唐瑛居然无惧他的冷脸,连他冷着脸的原因都能自圆其说。
傅琛内心不免有一点说不出的窃喜。
他蹲下去,顺手脱了唐瑛的鞋子,在她的惊呼声中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你那位谢叔叔难道没替你正过骨?”
唐瑛:“……”
她实实在在被这句话给噎住了,竟然觉得傅大人……说的甚有道理,是她自己扭捏矫情了。
人家傅大人好心好意帮她,试问谢叔替她正骨的时候,她可曾躲躲闪闪过?
唐瑛的一身硬功夫连同驯马术都是苦练出来的,可讨不得半点巧,受伤都是家常便饭,跟谢文忠三不五时就要来一场会晤,被握着脚正骨少说也有三五回,不过就是换个年轻俊美的男子,前世连妇产科都有男大夫接生,捏个脚怎么了?!
她在深刻的检讨了自己思想保守陈腐,唾弃自己对傅大人的美貌居然不能保持平常心之后,总算能够勉强以平常心看待此事。
可与此同时,她心里却冒出一个念头:我的脚……不会熏着傅大人罢?
这念头实在煞风景。
此情此景,年轻俊美的男人矮身蹲在她面前,抱着她肿了的那只脚慢慢摸着骨头,换个场景,都要让唐瑛生出被爱与被求婚的错觉,不过鉴于傅大人柳下惠名声在外,她权当自己信马由缰胡思乱想。
“没什么大事,骨头无碍。”傅大人话音刚落,手底下用力,只听得“卡巴”一声,唐瑛惨叫着去抢自己的脚丫子:“疼疼疼!”就知道男人嘴里没实话。
傅琛却未能如她所愿,抱着她的脚丫子不松手,眉眼冷厉:“别动!”
唐瑛惊魂未定:“你你……还想干嘛?”
“敷药。”傅琛从瓷瓶里倒出药油,在肿起来的地方揉搓发热,心里暗暗诧异:原来女人的脚骨都是这般纤细吗?哪怕手底下这只脚肿胖如馒头,却也是只白白胖胖可爱的馒头。
唐瑛被他揉的惨叫连连,几乎要讨饶:“大人,轻点!能轻点吗?疼疼!”
“不疼你能长记性?”傅琛强抑着心里的异样面无表情去洗手吃饭,独留唐瑛抱着自己的脚顾影自怜。
等到两人对桌吃饭,傅琛才想起来问:“你到底闯了什么祸?”
唐瑛自忖看透了傅大人,这位大概觉得她身上没什么女人味,故而拿她当手底下儿郎对待,便也用军营里对待唐尧手底下亲卫的态度来对他,一顿饭吃的风卷残云,全然不顾形象,正吃的高兴,听到他这话差点被羊肉汤给呛到。
“咳咳——”
傅琛:“看来这祸闯的不小,你倒是说说看啊。”
唐瑛咽下嘴里的羊肉,小心翼翼的说:“……其实大人如果能借我点银子,我可以带着腾云搬出去住。”省得连累他。
傅琛长眉一抬:“这么严重?”
唐瑛:“真的要说?”
傅琛:“说吧。”
唐瑛艰难的说:“我今天……好像不小心……打了长公主的儿子。”见傅琛变了脸色,她连忙举手发誓:“我不是故意的,就是看他欺负别人一时气不过才出手的,谁知道打完了才知道他是长公主的儿子!”又嘟囔:“谁让他纵奴行凶,欺负个瘦弱的少年,一副目无法纪的样子,太欠揍了!”
长公主元衡十七岁成婚,二十七岁才生下儿子桓延波,次年驸马病逝,自此守寡。京中谁人不知她溺爱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