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梦话+番外(93)

作者:骑鹤下扬州

欧阳芾果然在酒楼里寻着了章惇,起初她仅不抱希望地尝试,毕竟她与章惇交情不深,与章惇新娶的妻子张氏更谈不上交情,便只让酒博士转告一声,有位姓欧阳的娘子在楼外找他,谁料章惇便从屏风后出来了。

“子固同我说了,倒是未料你还亲自跑来一趟。”章惇闻她所言,无意外之色道。

“显得诚意重。”欧阳芾道。

“只是,我替你请他,于我有何好处?”章惇叉着手臂斜倚在墙,他身上闻得见酒气,应是喝了很多酒,却不见酡色,讲话思路无比清晰,“依你所言,拿着一幅子瞻的画便可换六十两一支的宣州诸葛笔,我何不自己去换?”

“你说得对,”欧阳芾道,“是我异想天开了,打扰,告辞。”

章惇叫住她:“等等。”

欧阳芾驻步。

“帮你也可,有个条件。”章惇道。

欧阳芾立马笑逐颜开:“我便说,这汴京城谁不知晓章子厚乃仗义豪洒之辈,章先生一出马,便无办不到的事......”

“好了,”章惇勾起一侧唇角,道,“这些话留着与你夫君说去,他吃你这一套,我可不吃你这套。”

欧阳芾乖乖收声。闭嘴算甚么,只要办得成事,叫爷爷也没问题。

只她没想到,章惇提出的条件竟是——

“狸奴?”

小小的身子蜷缩于草堆里,见着生人,口中发出细弱叫声,黑白间杂的毛色称不上干净,却可想象出洗净后的靓丽模样。

“前不久巷口捡来的,它娘亲当时冻毙于道旁,留它一只尚未冻死,不过也快了,我便将它抱了来,”章惇道,“我平日无暇照顾它,它留在我这儿也是死,不若你将它养了,过段时候待它大些,丢出去自生自灭便是。”

“为何不让你妻子养着?”欧阳芾问,女子应鲜少讨厌动物幼崽才是。

章惇道:“她靠近不了动物毛皮,这崽子搁不了家里。”

原来如此。欧阳芾笑道:“好,我来养便是,那你要替我请苏先生,并让他作幅画来。”

“一言为定。”

除夕夜,欧阳芾早早用罢晡食,心不在焉地看着天色,脚边名唤“墩墩”的狸奴懒懒打了个呵欠,便又蜷着身子睡下。

王安石翻着书,瞧了眼她,道:“有事?”

欧阳芾道:“嗯,我出去一趟,很快归来。”

王安石翻书的手停了须臾,随后继续翻过那页:“约了人?”

“不算是。”欧阳芾答。

王安石便不再问。

欧阳芾走后,狸奴似察觉身侧温暖消失,便从地上站起,慢悠悠挪了个位,晃至王安石足边,趴在他鞋履上继续休憩。

脚上多了份重量,王安石低首,将欧阳芾日前不知从何处带回的幼崽视了片刻,他从未抱过它,它却似将他当成熟人。

想了想,王安石垂下一只手,探在它颌边。狸奴蹭了蹭他的手,又拿幼齿咬了咬,发现是自己咬不动的东西,便放弃地摆了摆头,重新憩去。

申时甫过,汴京街头已人头攒动,彩楼欢门前更是摩肩接踵,宫里爆竹声响彻云霄,即便坐在正店里亦可远远闻见。

向晚,长庆楼中灯烛荧煌,歌儿舞女聚于主廊上,浓妆艳抹以待酒客,五层高的楼阁飞桥栏槛,珠帘绣额,登临远眺,大半个汴京之景尽收入眼。

二楼隔间内,苏轼举着酒樽道:“子厚怎想起请我喝酒?”

“许久不曾挑出时机与你对饮,趁着除夕夜,正好畅饮几杯。”章惇与他斟满一樽。

苏轼接了,笑道:“既是除夕,子厚也不在家陪伴娘子,倒来寻我,改日嫂嫂怨起,倒成我的不是了。”

他虽嘴上这么说,该喝的一杯未少。

数樽下腹,苏轼果然醉了,章惇唤他几声不答,便叫来一闲汉,给他锭银子,道:“取笔墨纸砚来,从速。”

欧阳芾赶至长庆楼时,章惇恰从楼里出来,在门口见了她,道句:“二楼左首第三间,自个去取便是。”言罢径自撩袍而出。

“多谢。”欧阳芾忙与他道谢,而后急匆匆上楼,生怕去得晚了人已醒来。

她实是多虑了,苏轼不但未醒,还趴在案上睡得正香,笔墨散在食案,劲竹如疾风骤雨倾泻纸间,狂放恣肆,又栩栩如生。

欧阳芾蹑手蹑脚至他身侧,欲将案上画稿抽起,发觉其中一角被他压在了臂下,只得轻轻去抬他手臂。

苏轼含混嘟哝一声,身子偏动,手便移了开,欧阳芾正暗喜着将画稿抽出,蓦地手腕被一把攥住。

坏了。

苏轼眼神迷离地望着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她,道:“阿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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