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契(179)

作者:小葵咕

“真不愧是你三殿下。”刺客低低笑道,“可真难死啊。”

听到这个声音,蓝祈猛地一僵;就连夜雪焕也按不住他,让他转过了头,看着那张满是讥笑的脸,咬牙切齿地低吼了出来:“齐、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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焕:包办婚姻好,童养媳真香!

第40章 郁血

对于齐晏青而言,世界崩毁在五岁那年。

父亲是朝廷要员,母亲是富商千金,锦衣玉食、众星捧月,本该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日子。

——直到那一年,母亲病逝。

齐夫人张氏孝期未满,新妇就匆匆进门。齐晏青看着被花轿抬进家门的小姨,看着她隆起的肚子,终于明白了为何母亲病中一直死气沉沉、郁郁寡欢,只是染了一场小小的风寒,却从此一病不起,最终撒手人寰。

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间变得面目可憎,谦逊有礼的父亲却与妻妹私通苟合,温婉柔弱的小姨却与姐夫珠胎暗结,外祖父母为了女儿的声誉,忙不迭地把人送进了齐家,而齐家的族老为了掩盖丑闻,也选择了继续与张家结亲。一场喜事办得风风光光,所有人都刻意地遗忘了尸骨未寒的大张氏,遗忘了这本该是多么不义不悌、不伦不洁之事。

小张氏在绿意盎然的四月里生下了一个女儿,但大抵是心中有愧,又或者是想更彻底地成为齐家主母,她待齐晏青更胜亲子,嘘寒问暖,有求必应。齐晏青对她的刻意讨好极为反感,却也在无形之中被骄纵出了暴躁易怒的脾性,戾气日重,对她也越发不假辞色。小张氏委曲求全,一味好言软语、笑脸相迎;齐晟光看不下去,斥他不敬继母,他却反而把齐晟光骂了一通,说他“读圣贤之书,行禽兽之事”,还把自己已故的生母搬了出来。小张氏反正只会哭,齐晟光被戳到痛处,居然也垂泪悔过,信誓旦旦说是酒后失态,小张氏柔弱温驯,不敢抵抗,这才酿成大错。

齐晏青可以相信父亲酒后失态,却不相信继母柔弱温驯,否则如何生得出齐晏蓝这样目中无人、软硬不吃的儿子来。

他与齐晏蓝注定了水火不容,绿罗终究会嫁作人妇,而齐晏蓝却会直接威胁到他在齐家的地位,可笑全家人都天真地、竭力地想要培养他们之间的兄弟感情。齐晏蓝洗三那日他才不得不去观礼,齐晟光要他抱一抱弟弟,可他从第一眼就讨厌透了这个弟弟,那双杏仁般的大眼里几乎没有眼白,只有一对漆黑的眼珠子,幽幽地盯着他看;明明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孩,却仿佛是在蔑视着他,狠狠地刺到了他心里。

他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了把这个祸害摔到地上的冲动,而在往后的岁月里,他又无数次后悔没有在那次唯一的接触时把齐晏蓝摔死了事。

齐晏蓝从小就不爱哭也不爱笑,哪怕对着父母也是死人一样的冷漠,只与绿罗亲近些。可他却偏偏生了一副寻常人望尘莫及的头脑,一岁不到就能开口说话,两岁开始读书习字,到五岁时已经通读四书五经,不仅能记其文,更能晓其义,当之无愧的天才,在整个江东名噪一时。尤其是当朝太傅大人钦点了他去太学府做学生之后,整个江东似乎都在以他为荣,上门结交、甚至结亲之人络绎不绝,早已捷足先登的迦禹侯简直合不拢嘴,甚至很多官宦人家办喜事时,还要请他去喜床上坐一坐,希望能沾一沾这个神童的才气。

齐晏蓝对此不屑且不喜,但也无法拒绝。他过于早慧,似乎生来就缺失了孩童的天真纯稚,性子冷淡至极,眼中只有自己,由内而外地散发着闲人勿近的气息,就好像谁也不配与他站在一起,包括他自己的生母。然而就是这样傲慢讨厌的性子,落到旁人眼中也成了只属于天才的、不容侵犯的尊严和气魄。

世人多盲目,被他的优秀蒙蔽了双眼,看不到那些性格上的缺陷。从这个角度而言,齐晏蓝或许也不是天生如此,而是被那些毫无所谓的吹捧惯出了一身臭毛病。

——就如同齐晏青自己,所有人都觉得他和他的生母可怜,于是就连他自己也开始认为自己可怜,开始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他,开始变得扭曲和愤世嫉俗。

齐晏青自知有这个弟弟在前,自己在仕途绝无出路,硬生生地弃文从武。但他起步太晚,唯有加倍努力,每日都折腾得汗流浃背、筋疲力尽。齐晟光明显不看好他习武,却偏偏做出一副全力支持的样子,给他请最好的教习,每日都鼓励他只要尽力就好;可在他看来,那不是什么拳拳父爱,而是对他的轻视和不尊重,是对母亲的心虚和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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