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翅(17)
叶瑾放下衣袖,摆手道:“不碍事,应是赶路的原因。”
翠柳皱眉:“等到了太原府,定要找个好大夫来给夫人瞧瞧。”
叶瑾点头。
二人说话间,有人小跑过来,道侯爷叫叶瑾过去。
帷帽下,叶瑾带着笑意的脸一僵。
又来了。
这些天,三不五时的,顾筠总要叫叶瑾过去,陪他下棋。
不会?不要紧,他可以教你。
学不会?也不要紧,可以多教几次,直到你会为止。
一来二去,说来可笑,叶瑾倒是把围棋初步入门了。
所以今天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叶瑾不情愿地跟着翠柳一路走到队伍前面,来到那辆豪华马车前。
她微微屈膝:“侯爷万安。”
车帘撩起,熟悉的清俊男子朝着她伸手。
叶瑾抿唇,一边将手递过去,一边踩上翠柳搬来的脚凳。
下一刻,一只手臂圈住了她的腰,身体短暂腾空,她已被抱进了车厢。
外面似乎有人吹口哨,叶瑾却顾不得,她所有的意志力都用来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要下意识将贴近的男子推开。
帷帽被摘去,眼前骤然清晰。
顾筠今日穿了身绣着银色暗纹的白衣,头戴玉冠,悠然闲雅,好一副神仙中人的模样,他示意叶瑾去看旁边摆的棋盘:“方才从书中翻到的一局棋很简单,还算有趣,你品品。”
好吧,又是下棋。
叶瑾心里叹气,凑过去端详。
别说,这个棋路,以她初学者的水平看,只觉得好生奇怪,简直像是顽童随手放置,毫无章法……
本来只是随便看看,叶瑾不知不觉开始解题。
几日来,两人在马车里都只是单纯的下棋,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紧绷的精神在不自觉中松懈开了,以至于等她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因为倾身观察,整个人不知何时竟已歪在男子的怀里。
叶瑾一惊,立马就想坐起身,然而腰间的桎梏将她按了回去。
车厢内很静,呼吸里满是男子身上不知名的冷冽气息,近在咫尺间,男子那双眼睛犹如深不见底的海,海浪汹涌而来,想要将她吞没。
他凝视着她,浓密如鸦羽的睫毛轻轻垂下,然后缓缓凑近。
脑内理智疯狂尖叫,叶瑾猛地侧头,抬袖掩口,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
“咳咳……侯爷……侯爷赎罪……咳咳咳……”
叶瑾咳得撕心裂肺,一面伸手试着去推搂着自己的男子。
好在,没怎么用力,对方便很轻易地松开了她。
直到咳嗽渐息,叶瑾放下掩口的那只手,做出疲惫的模样看向男子:“妾身失礼了,这咳症最近似乎加重了些。”
“无碍,”阳光穿过略微厚重的窗纱,照在顾筠的脸上,他半靠在车厢上看着她,眼睫的阴影让人看不清眸中的情绪,“想来应是药不对症,等到了太原府,找个大夫再瞧瞧。”
“多谢侯爷,”叶瑾以袖掩口又咳了一声,试探道,“容妾身退下用药。”
“嗯。”
顾筠应了一声,目光在叶瑾不易察觉松下来的肩膀上划过,眼睛微眯,没再开口,而是就势开始闭目养神。
时候未到,且不急。
他从不缺乏耐心。
***
自从发生了那日马车上的事后,足足三天,叶瑾没有再接到顾筠的“传唤”。
她只觉松口气,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了,然而碧鸳和翠柳两人看她的眼神却渐渐不对了。
“夫人可是惹侯爷生气了?”给她换手炉的功夫里,性子比较急的翠柳忍不住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以前侯爷每日都要叫夫人过去呢。”
叶瑾无言。
要说惹某人生气,她还真没得说,但她不可能答应他的,所以他还是气着吧,最好气得让她赶紧滚蛋,那她肯定毫不犹豫地立马离开。
叶瑾抱着手炉在车厢里艰难地翻了个身,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度中暗暗咬唇。
她不是无知的少女,眼看着顾筠的意思越来越明显,她的病装不了太久,这招也用不了几次,可她又该怎么办,难道真的去伺候他?
她不愿,也不甘!
马车外,车辙顺着身后延伸开去,直到天边,厚厚的云层正被风吹着朝这边缓缓移动,有出身清苦的跟车奴仆极目远眺,口中念了句,怕是要下雪啊。
就在当晚,一行人宿于一家驿站。
叶瑾被扶下马车时,抬头忍不住看了看天。
已是夜晚,天空却很亮,厚重的云铺天盖地压在头顶上方,酝酿着一场显而易见的大雪。
快下雪吧,这个季节,若是能有一场大雪,便能代替春灌,大家今年的日子也会好过点。
叶瑾收回目光,收紧斗篷,咽下喉咙里的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