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对我了如指掌(177)
“因为这里大多家的丈夫都死了,没有男子就不能出海打鱼,便无力支持生计。”
婉婉愣了下,她知道出海的渔船在海上捕鱼是有风险的,若是赶上暴雨海啸,渔船倾翻,全员丧生都是有可能的。
可好些人都死了,多到孩子要出来讨饭吃得这种程度,那是有多可怕?
“这里天气不好,经常翻船吗?”
吴氏摇头说:“不是,鱼船倾覆,一年也不过天气不好,海浪较大的那几个月而已,不出海就是,这里大部分的男丁都死在了倭寇手里。”
上一任县令为得一己私利,与海上倭寇串通,烧杀强掠,无恶不作,县令仗着天高皇帝远,纵容倭寇作乱以获取利益,拿着百姓血命换来的银钱挥霍享乐。
如今上任县令虽已被正法,可常年遭受倭寇抢掠得鲲县早已成了贫瘠之地,原本船舶往来不断,几乎家家户户都可出海打鱼,水产丰盛,百姓富足,如今哪里还有了往日繁荣。
吴夫人说:“鱼本是鲜活之物,不好保鲜售卖,所以能换来的银钱有限,而就这有限的银钱,大部分还都被倭寇抢了去。”
“不过好在朝廷体恤,派了军队驻压,又派了谕使大人亲自下来体察,想来鲲县百姓的日子,慢慢会好起来的。”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岸边,巨大的渔船如一座在海上移动的房子,缓缓驶进港口,收帆,抛锚,靠岸。
吴氏说:“这是鲲县唯一一艘能够去深海打鱼的渔船了,其余都被倭寇掠了去。”
以海为生的渔民没了渔船,就犹如是以种地为生的农民没了锄头。
“据说以前这里日日都有渔船靠岸,临县来购海物的商人也有不少,当时鲲县也是富足之县,可如今却只这一艘,十天半月才归海一回。”
海岸旁等着买鱼的百姓越来越多,婉婉忽然想起刚才讨饭的小男孩,见有鱼民端着一盆盆活蹦乱跳的海物放在海岸上售卖。
婉婉便让枫荷买了一网兜叫不出名的海鱼,拿去带给小男孩,让他拿回去给大人做着吃。
小男孩正吞噎着半个馒头,另一只手里攥着余下的半个馒头,哪怕他饿极了,根本不够吃也丝毫不动。
“小弟弟,这个是我们小姐给你的,拿回去和家人一起做汤吃吧。”
枫荷将一大袋子海鱼递给小男孩,小男孩一双澄黑的眼睛顺着枫荷所指的方向,看向婉婉。
他方才眼里只有馒头,根本没注意旁边的姐姐,此刻目光望过去,嘴里最后一口馒头竟忘了吞咽,显然是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这样美的神仙姐姐。
那鱼是价格不菲的品种,这一大网兜少说也要一两银子,且吃不了还可做成鱼干储存着吃。
海岸旁的海蛎子,蛏子,小螃蟹,一切能食的海物大多都被附近百姓挖走了。
他有多久没吃过肉了?连他自己都记不得了,饥肠辘辘占据了他所有的回忆。
他激动的跪下来,向着婉婉的方向猛磕了三个头,随后用破旧的袖口抹了把眼角的泪,抓着那一网兜的海鱼撒腿就往家的方向跑。
路过有认得的妇人道了那孩子的情况,原来他父亲许久前就被倭寇杀死,只剩母子两个相依为命,如今母亲又病在家中,卧床不起,无奈之下,他只能出来讨饭。
可鲲县都是穷人,自己吃饱已是不易,哪有余粮日日供给给他们呢。
同是贫苦出身的枫荷看着小男孩单薄的背影,就仿若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忍不住哽咽。
可小男孩跑着跑着,忽得被一只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利箭射中,那箭矢从后面穿透了小男孩单薄背脊,射中了心脏位置,他一个趔趄栽倒在松散的沙滩上。
手里的海鱼还新鲜的活蹦乱跳,可男孩只略微挣扎几下,再没了气息,临走前目光还望着家的方向。
一瞬箭如雨下,容不得岸上人有任何心痛惋惜的时间,一同被伤得还有几个百姓,都是西侧方向的村民。
此时有人大喊:“倭寇来了,大家快跑!”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吴氏,她忙抱起女儿,拉着婉婉,叫上枫荷便往回跑。
一时海岸上的人都拼了命的,转身向镇子的方向蜂拥。
在巨大渔船后面,不知何时停靠了十几艘小船,每艘船上都载着三四名倭寇,加在一起足有六七十人。
他们身穿倭国服饰,梳着头顶剃光,两侧留发,后脑顶一个冲天短辫的月代头,面目凶恶狰狞,手持细长武士刀,见人便杀,见物便抢,一瞬尖叫声此起彼伏。
渔民们都下意识弃船逃亡,这时有一男子大喊道:“他们要抢咱们的渔船,不能让他们抢走!”
本欲逃跑的渔民听后纷纷反应过来,不再逃离,而是拾起武器折返回来,甚至本不是船上成员的男子也在这时站出来,守卫他们县上最后一艘渔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