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番外(65)
问月见她展颜,也是开心,端了一碗清茶予她,笑道:“许多日子不见您这般高兴了。”
俞雅喝了一口,“事情办得好,当然要高兴些。”又神色笃定,“宫里没闹起来吧。”
得了问月肯定的回答,俞雅挑了挑眉,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就知道她什么都不敢说的,本就已经不是……”她说这儿顿了,掩了一下唇,“她自己咽下去了,装着个没事人,哄着殿下,指不定还能熬进咱们府里头。”
问月奉承道:“您算得准。”
俞雅呵呵一笑,“她要是敢闹出来,咱们王爷这性子,怕不是第一个要她这条性命堵上嘴的。”她说着搅了搅手里的羹汤,“如今好了,她性命前程全在我手,若是个聪明人懂得问我讨口饭吃,哄得我高兴了,松松手守着口便让她进门了当条狗。”
问月亦是笑:“您握着她这样的事情,指缝里漏一点儿她就得去死,也不必在意她了。”
“呵,一个奴才物件骨头轻贱,敢痴心妄想就得受得住教训。”俞雅眼尾一扬,轻蔑地哼了一声,“既然这头平了,阿绾那一桩她也该给我还出来。上一次在宫里我算是瞧分明了,咱们父皇对皇后可不是无宠,而是觉得她碍眼了……那日简直是查都不想查。”
……
萧令明醒的时候天子还睡着,天子这几个月来难得睡得安稳,萧令明睁了眼,也就未着急起身,他侧身躺着细细打量着宋聿。
按理说这张脸他看了那么多年了,应当是闭着眼都能默画出来的熟稔了,可每每萧令明提笔纸上却总是落不下去,就仿佛这二十多年来他从未看清过宋聿,他望着他总是隔了一层什么。
幼时,宋聿是秦王,是姐姐的情人,少时宋聿是天子,却也是待他亲厚无比的、如师如父的长辈,再后来宋聿就是掌着他生死,高高在上的天子了。
即使李芙在他少时曾与他戏言圣人也只有在他面前才像一个凡人,可要萧令明来看,他仰视着的宋聿从来就没有只是宋聿过。
——他才该是那个最看不清楚当今的人。
萧令明的目光从宋聿形状凌厉的眉一路慢慢地滑下去,滑过他利落的眉骨,高挺的鼻梁,以及那一双和宋显极为相似状若桃花的多情眼眸。
宋显倒是人如其貌的多情种子,可宋聿却好像全然不沾边。这个念头方这么一出来,萧令明就想到了萧令仪,便不由得自嘲一笑,宋聿也多情,只不过不似宋显对谁都三分情意。
——宋聿只多情在一人身上,他只爱重过他的嫡亲姐姐。
那时候他年岁太小了,早已记不清楚姐姐和年轻时候宋聿的相处。
萧令明只记得宋聿因对他姐姐而生的求而不得加诸在自己身上时的疯狂和病态,他也曾被这双眼睛执着而疯狂地注视着过,仿若心里眼里只有他一人。但每当这种不知好歹地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宋聿便会冷酷至极地叫他清醒过来,叫他知道天子只是在透过这张脸去看另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人。
——甚至自己这张脸,宋聿堪称爱不释手,但仍旧犹嫌不足。
萧令明觉得宋聿应该想过,这么一张令人神魂颠倒的脸,怎么就没有长在萧令仪的身上,反落在了他的命里,当是糟蹋好东西了。
碎儿似乎是听见了他起身的动静,轻手轻脚的凑了上来掀开了一点帷幔。因天子微醒,她也不敢说话,只是探了个脑袋进来,眨巴着眼睛用眼神问着萧令明是否要起身。
碎儿这张明媚俏丽的脸一如既往有效地驱散了萧令明心底那些不堪的阴翳。
萧令明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可爱模样,压不住嘴角的笑意,点了点头,支着床榻小心翼翼地起身下了床,碎儿取了外袍给他披上,又随着他绕过摆屏到了寝殿外间,这才开了口,“您今儿起得早,要传早膳吗?”
萧令明摇了摇头在镜前坐下,“圣人今日无事,总要与圣人一道用的。”他说着又在镜中看了眼正专心给他顺着头发的碎儿身上与跪在角落里掌着灯烛酥胸半掩一片雪白的小宫女们截然不同的严实春衫,随口问了句,“怎么还穿着这个,不是都换了夏日的衣裳了么?”
碎儿取了发油给他揉了揉发尾,嘟着嘴道:“昨淋了雨,起身的时候觉得寒,不敢穿少了,万一得了风寒可是要喝药的。”又取了金簪问他:“您要梳头吗?”
萧令明一听就摇头,“散着吧,昨日的奏疏我还没看完呢,也不必见人。”又说:“昨日阿绾不见你,一直叽叽喳喳地问,往后若是……你留在宫里做她的姑姑也是一条好出路。”
碎儿却跪坐到了萧令明的身前,握住了萧令明的手,仰着头看他,请求道:“碎儿往后都不出宫了,就陪着您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