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自己眉清目秀(60)
江迟的目光一沉再沉,眉眼间升上几分不耐, 被风扬起的衣摆跳跃, 将本就单薄的身材衬得更加削瘦。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到前面,挡住他的去路, 为首的平头哥揣着口袋,嘴角的丁点弧度似笑非笑。江迟懒懒打量他一眼,朝他身后看过去。
他记得他们的声音, 刚刚阴阳怪气大老远喊话的人,就是体育课上故意拿球砸曲历河的那个, 此刻他正站在平头哥身后,额头上有些淤青。
像是被篮球砸的, 但他刚刚明明没有砸中他。
一帮人篮球场上找完存在感,现在又来操场上作戏?
薛一听和钟明都知道, 江迟一向护短又记仇, 他原本就没打算放过挑事的这几个,只不过报复归报复,有些事情注定不适合在校内进行,对学校的声誉有影响。
刚刚那一嗓子已经引来了不少围观群众的目光,如果他真就这么正大光明的动手了, 不就是打了上次替他在校长面前保证的杨叔的脸了吗?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但是必须顾全别人的脸面。
况且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一脸温和的笑容, 目光友好, 与他相隔了一米以上的安全距离, 任谁看都像是一个关心学弟的学长, 旁人隔得远听不见他的话,倒觉得是自己不尊师长了。
……
紧攥的拳头松开,关节处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着的白意逐渐恢复如常。江迟压着心中的怒火,认真回他一句:“学长我们很熟吗?”
平头哥笑意更甚,终于把手从口袋中拿了出来,抱在胸前,“一起打过篮球的交情,难道不算熟吗?”
一起打过篮球就熟了?谁给你的脸?
江迟嗤笑一声:“学长误会了,我这个人没多少朋友,也不想交朋友,有钟明他们几个就够了。如果学长想跟我交朋友,那就此打住,如果是有事找我,那抱歉,我现在心情不好等我心情好的时候再说吧!”
“让我猜猜心情不好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弯了?”
跟在平头哥身后的一众小弟哄然大笑,看向江迟的目光中,隐约带了些嘲讽和不屑。
肃城位于大西北地区,只是一个不甚出名的三线城市,一个靠着旅游业才堪堪发展起来的小地方,在文化迅速发展的今天,思想依旧落后了其他发达地区一大截。
人们的保守和封闭就像悬挂在心上的一把从墓里挖出来的锁,不管时代再怎么进步,也找不到合适的那把钥匙。纵然那把锁已经腐朽的不成样子,却依旧牢牢的拴住人们的意识。
这是一个仅靠着流言蜚语就可以毁掉一个人的地方,父母长辈的落后思想,直接影响了年轻一辈行为处事的准则和接受信息的能力。
男生喜欢男生,女生一辈子不嫁人,在这里就像异类,注定遭到众人的抵触和排斥。人言可畏,在这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出头挑衅这种封闭的威严,众多别人口中的异类,在刚刚“异化”的时候,就被软禁在了家里。
大部分人随波逐流,向现实低头,极少一部分勉强的坚持着,等待时机的到来。
在这种情况下,众人都竭力把自己归为正常的一类人,并跟随从众心理疯狂的排斥另一类人。
纵然他们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只是所爱之人的性别和自己正好一样而已。
肃城不允许这样的人存在。
学校也不允许。
这就是江迟拼命否认自己对曲历河有感觉的原因。
纵然少年叛逆,桀骜不驯,可也不想成为众矢之的,背上沉重的枷锁,被整个社会所排斥。
他一直在拼命地找理由告诉自己,自己并不是他们口中的异类,他是正常的,而他喜欢的也并不是曲历河,只是曲历河很可爱,恰好性格又合他的胃口而已,他以后的妻子,一定会是一个像他一样的女生。
他认真又笨拙地为自己找理由找借口,甚至不惜扯上所谓的兄弟情深来强行说服自己,以此来遮掩内心一见曲历河就不知源头的悸动和欢喜。
他只是一直不敢承认,曲历河已经可以掌控他的快乐和忧愁。
而此刻平头哥的一句话,扯开他所有的伪装,将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公然放置在众人眼前,摊开在明面上,迫使他不得不去面对这个问题,而最终的答案,将直接影响他以后的人生。
其实说起来这个问题并不难,无非就是一个曲历河是否抵得上他顺风顺水的人生?再简单点说,就是他能否承受承认后的流言蜚语。
平头哥歪了歪头,抬脚上前凑近了些:“学弟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是想起了谁?”
江迟眉头舒展,冷笑一声:“关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