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萧姝敏已经晓得言祈掌握了一切。

她素来淡然的神情没起任何涟漪，但她的眼神却闪过汹涌的恨意。一闪过后，又平静下来。

这样的状态，言祈再熟悉不过。

太后和郑瑶先后死去之后，她也曾有过这种剧烈的情绪变化。

一瞬间恨意汹涌，想到大仇已报，一瞬间又平复。

对视片刻，萧姝敏开口：“是我害死的太后。”

“想当年，庆元帝在位时，萧氏也曾万人之上，荣极一时。后来先庆和帝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爷爷和舅舅知道。但他们没想到，他们为之厮杀了一生的北昭李氏，只在庆和帝刚坐稳皇位之时，甚至没给他们解甲归田的机会，就对他们起了杀心。”

“萧氏一门，从无一人有贪恋权位之心。言祈。”萧姝敏第一次叫这个名字，她问她，“你说我怎能不恨？萧氏，怎能不恨？”

“……”从容的言祈忽然没了从容的样子，她一时接不上话。

走到一旁的圈椅边坐下，半晌言祈才道：“你…你就算恨，也不该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为报复皇室赔上自己半条命，不值得。我也恨皇室，所以太后的事，我不会拆穿你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萧姝敏只觉得心口一团气猛地窜上来！

她的仇人言祈，为什么总是对自己心软？为什么总关心自己？言祈…似乎觉得她们同病相怜？

呵呵！可笑！言氏怎配和萧氏相提并论！！！

“言祈。”萧姝敏再一次唤言祈的名字，只是这回多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她忽然一脸厉色：“我不需要你的包庇。你是不是觉得跟我同病相怜，是不是觉得言氏也是受害者？言祈，你错了，你该感谢太后才是，要不是有她这个毒妇挡在前头，我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你——”

“你当言氏和萧氏一样吗？言祈，你也是凶手，你们言氏，也是害死我爷爷和舅舅的凶手！”

！！！

萧姝敏…萧姝敏在说什么啊……

言祈怔在原地，坐在圈椅上犹如一座石像，一动不能动。

她有一种预感，她预感萧姝敏说的话都是真的，预告最后的真相将要揭开。

果然，萧姝敏沉下声音。

“言祈，你以为你们定远侯府的崛起，是靠的什么？”

“……”

“有你们定远侯府挡在前头，忠肃侯府就永远不能出头，所以忠肃侯联合太后，害死了你的父兄。那么，你们言氏，又是怎么走到定远侯的位子上的？我们萧氏的没落，爷爷和舅舅的死，是给你们谁，腾出了位置？”

！！！

“不…”言祈猛地起身，撑着圈椅扶手的手臂有些颤抖，“你说的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你心里应该清楚。可惜，盛夫人已经不在，要是她在的话，你可以问问她。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了。”

———

言祈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凝华阁的，回到被火烧了个精光的凝华阁。

见到言祈出现，偏居住着的的唐以菱本是高兴，直到阿昭使了眼色，她才一言不发领着言祈进了自己宮的门，又默默离开。

其实阿昭也不晓得发生了何事，她也不敢问。

她第一次见到娘娘这个样子，就像夜里短暂绽放的昙花，花期到了，她露出颓败，好像谁也阻挡不了她的凋谢。

这样万念俱灰，一团死气的眼神，阿昭看着害怕。

“你出去吧。”

熙妃吩咐她出去。

“娘娘…娘娘有事就唤奴婢。”

门关上。

双手覆面，言祈想，自己的复仇是不是一个笑话？

千禧宫一趟，言氏从无辜的受害者，摇身一变，成了曾经加害萧氏的刽子手，那言氏如今遭遇的一切，是不是，就是一场报应？

她的复仇，一个刽子手的复仇，那就是一个笑话。

难怪母亲进宫的时候对萧氏是那种态度，难怪她以为无冤无仇的萧姝敏，总是对自己充满敌意。

那哪里是敌意？

那是恨啊！是刻骨铭心的恨！

本以为皇宫吃人，吃了她的父兄，岂料父兄早就深陷朝堂漩涡，甚至成为了吃人者中的一员！

那哥哥知情吗？

罢了，知不知情已经不重要。就像自己被萧姝敏迁怒一样，她何尝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可她和哥哥，都不是无辜的，因为他们身上流着言氏的血。

享受了定远侯府的荣宠和富贵，也理应一起背负偿还那些肮脏和罪孽。

“笃笃笃——”

“娘娘……”阿昭在外面唤她。

“不是说了本宫想自己待会儿吗？”

“娘娘，奴婢是给娘娘送东西的，娘娘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