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瘦、苍白、可怜。

这是他对那个曾经名动沐城的大美人最后的记忆。

他当时眼睁睁地看着沈怀玉被裴以谦扯下楼梯摔在地上，心想沈怀玉的下场也不过如此嘛……

现在他跟沈怀玉有一样的境遇，大概是上天给他的报应。

林逸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

再一次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令人心慌的白，空气中浓烈的消毒水气味让林逸皱了皱眉，怔愣着看了好久才发现那是医院的天花板。

他身上疼得几乎失去了知觉，嗓子干得快要冒烟，费了好大的力气转过头，看到一扇开着的窗，窗外是一片草坪，有风吹过，空气里有泥土的潮湿气息。

林逸那时居然很平静地想，快下雨了。

然后他再偏了一下头，就看到夏千帆趴在病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他的手，指缝里全是血污，衬衫上也沾着他的血。

然后林逸就哭了。

他看着夏千帆的侧脸轮廓，觉得一切希望都幻灭了，他原本能有一个，很像很像他的孩子，教他读书写字，教他怎样过一个跟父母完全不同的人生。

林逸悄无声息地哭着，轻微的颤抖着，没想到这样的动静，还是惊醒了夏千帆。

夏千帆睁开眼睛，看到林逸在哭，自己眼圈也很快地红了。

“别哭……”夏千帆笨拙地用手抹掉他脸上的泪水，却发现越擦越多。

林逸哭起来像个孩子，气都换不过来，绝望到好像天都塌了。

“没事的，没事的……”夏千帆低下头，用手扣住林逸的后脑勺，跟他额头相抵，两个人挨得很近，轻声地安抚他的情绪，”你还很年轻……“

但不可能再有一个孩子了。

这样的话夏千帆说不出口，他只好骗林逸：“你还会怀孕，还会有我的孩子，我的……”

林逸什么都听不进去，固执地抬起手想要扯掉扎在手背上的针，夏千帆按着他，紧紧地把他困在怀里，心疼极了。

“都怪我，都怪我……”林逸撕心裂肺地哭着，忏悔着，“是我没保护好他……”

“不是这样的，不是，林逸你听我说！”夏千帆压着他的后颈，紧紧地抱着他，仿佛这样才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才能让对方冰凉的身体有一丝暖意，“错的不是你，是裴以谦，他该死，他最该死！你要亲眼看着他下地狱，知道吗？知道吗……”

林逸渐渐地止住了哭泣，十指收紧，握住了夏千帆手臂处的衬衫衣料，紧紧地咬着牙关。

“嗯……”他压抑不住残破的尾音，夏千帆感受到他的颤抖，把他抱得更紧，陪着他一起慢慢地消化这份痛苦。

“我不能让他得逞……”林逸空洞的目光隐约燃起一点星火，恨意勉强将他从绝望至极的地步拉回来，他晃了晃夏千帆的手臂，告诉他，“我不能让他得逞！”

……

出乎夏千帆意料的是，林逸比他想象得更坚强。

他在他怀里哭过一场，再也没有做出类似于伤害自己或者不配合医生治疗的举动。

他陪了他一个下午，林逸只是默默地躺在病床上发呆，眼神空洞又茫然，像在脑子里计划着什么，又好像单纯地什么都没有在想。

孩子没了，是林逸最大的伤，其余的皮外伤，好像都没有那么痛。

夏千帆忙前忙后地照顾他，偶尔想到医生那句“他以后再也不可能怀孕了”，鼻尖一酸，转过头去不让林逸发现他眼眶已经红了。

夏千帆突然离开公司，也忘记了请假这回事，实验室里缺不了他，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过来。可他满脑子都是林逸，所以嫌烦关机了。

工作什么的不管了，前途也不重要了，他欠林逸的太多，用尽余生都偿还不完。

试问有哪个男人，能对自己心爱的人这么狠心，眼睁睁看着他走到这一步呢？

夏千帆就是那个举棋不定的傻子。

他千万次骂自己愚蠢，可已经无济于事了。

大概到傍晚的时候，夏千帆出去了一趟，给林逸带了点清淡的粥回来，喂他吃过，看着他脸色好了一点。

“你睡一会儿吧，我陪着你，不走。”夏千帆担心他害怕，牵住他的手，“没人能伤害你了。”

林逸居然还强撑着笑了笑，犹豫了一下反握住了夏千帆的手。

“千帆，我有事要跟你说……”

“嗯，你说。”夏千帆巴不得他多说几句话，林逸再这样沉默下去，他都快要疯了。

“我想跟你说……”林逸身体太虚弱了，说几句话就要停下来缓一会，“我为什么不回家。”

夏千帆温柔地注视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裴以谦在计划一场阴谋。”林逸停了好一会才说，“他想杀掉裴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