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她福运绵绵(36)
于是沉默相对,只剩碗勺轻磕的声音。
周曜就那么躺着任她喂饭,仗着玉妩胆小不敢跟他对视,目光肆无忌惮地将她打量,从腰肢儿到含苞欲放的胸脯,从葱白的指尖到眉眼唇鼻,云鬓钗簪。
不知道是不是这两日断续梦到她的缘故,他觉得这情形有些熟悉。
仿佛曾在哪里经历过似的。
甚至于这张脸,初见时只觉得钟固言那老顽固养了个娇滴滴的女儿,并无旁的感觉,如今相处日久,每尝打量她的眉眼时,总有种遥远而熟悉的感觉,缥缈得如同梦境。
但周曜向来是铁血杀伐,将骨肉淬成利刃,懒得理会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的。
他于是挪开目光,打破沉默。
“狄慎说你要养只狗?”
“是啊,它叫虎子,在我身边养大的。虽说长得吓人了点,其实性子很温驯,昨日带到清漪院后也没添乱,就在跨院里待着,不会扰到旁人的。”玉妩对自己的事提的很少,事涉自家狗狗,却是尽心竭力地说好话。
周曜眼睛眯了眯。
昨晚狄慎来禀报时,特地说过那狗体型很大,远远瞧着如同虎狼,实在不像娇养闺中的弱女子能养熟的。他有些好奇,昨晚半夜嫌屋里憋闷出去散心时,还特地去瞧过,确实长得够威猛。
若是自幼训练,带到军队里去,也能是条堪用的猛兽。
反倒是她这当主人的……
他的目光扫过纤秀身段,随口道:“就你这身板,养那样凶猛的狗,不怕哪天被活吃了?”
这话问得突然,玉妩诧然抬眼。
而后,便对上了他的眼睛。
黑曜石似的一双眼珠子,似藏在深浓夜幕里的遥远星辰,深而明亮,让人有一瞬恍神。但她也分明瞧出来了,他的眼底藏有揶揄,就连唇角都微不可察地挑着。
长脑子的都知道,狗不会无端咬主人。
那么他就是在揶揄她生得纤弱。
费心费力给他做药膳喂饭,没换来半句谢意,反而嫌弃她还没长开?
没良心的臭男人!
玉妩暗恨,恍若无事地舀汤,口中淡声道:“其实狗的性子温和,有时候比人好相处多了,王爷不必担心。”声音不高,也是惯常的柔软,但在垂眸的瞬间,她的眼底分明藏起了某种情绪。
周曜:“……”
这是在嫌他脾气太差不好相处?
才要开口,忽听外头响起了狄慎的声音,“启禀王爷,江姑娘来了。”
周曜摇荡的心思在瞬间收敛。
“让她进来。”他靠着软枕,神色稍沉。
*
江月媚站在屋外,纱衣薄妆。
她其实生得很有几分姿色,身段不差,柔和的鹅蛋脸上黛眉杏目,双唇饱满,便是不施粉黛,披上如画白衣时,也有素净纯澈的美。老将军未战死时,她虽只豆蔻年华,却已是北地有名的小美人。
今日听闻淮阳王召见,她特地打扮了一番,唇染口脂,螺黛描眉,长裙如水纹摇曳。
听见屋内传来的那道声音,她的眼底不自觉浮起柔色。遂垂眉进屋,屈膝盈盈施礼——
“媚儿拜见王爷。”
说着话悄然抬眼,瞧见床榻边的锦绣衣裙时,她的神情明显愣住了。
钟孺人,她怎会在这里?
然而不会有人为她解惑。
周曜只淡淡抬了抬手,示意她入座,还不忘微微伸颈过去,喝下玉妩舀的香汤。
江月媚瞧见这情形,心里被细针扎了似的,暗自掐住手心。但她不敢表露半分异样,只是打量着数日未见的那张脸,温声道:“王爷让狄大哥带我过来,可是有事要叮嘱?”
周曜点了点头,抬眼看她。
“府里近日不太安生。有人三番五次地打扰清漪院,险些被捉现行,实在胆大包天。你跟柔嘉也住在后院,寻常多留意些。”他的目光落在江月媚身上,若有所指,“自孙嬷嬷往下,后院皆行事谨慎,你也约束好身边人。”
声音不高不低,似寻常叮嘱。
玉妩却留意到江月媚的目光有些闪躲,尤其周曜让她约束好身边人时,衣袖悄然揪紧。
她心里不免暗暗纳罕。
依江月媚所言,她跟淮阳王的交情可谓十分深厚,且有战死的老将军临终托付,更非旁人可比。看孙嬷嬷和徐司闺素日的行事,待这对客居王府、无依无靠的姑侄也颇为和善,从无半点怠慢。
且江月媚这般姿色,想必也合男人的胃口。
玉妩以为,淮阳王对江月媚也是另眼相看的,之所以使唤她,不过是御赐的名分而已。
可听方才那语气,倒似有敲打之意?
玉妩不确定是不是多想了。
但这般疑惑却勾起了她先前曾有过的模糊猜测——关于暗里尾随她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