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骨(105)
以闻沉渊的身份,想要有朋友其实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同样的,他的身份也限制了他。
父王政敌的子嗣,他不能与之交好;新贵世家子弟大多过分骄奢淫逸,他不愿与之交好;其余清流勋贵子弟,因着顾虑当今圣上不喜官员之间结党营私,他若是与清贵的氏族子弟过分交好,只怕徒惹圣上疑心。
可乔子安不同,虽然她身上有很多秘密,但他在第一眼看见她之时,便想要与她交好。之后知晓她搬出乔府,他与她的相处更加无芥蒂。
更是说不清为何,他会下意识地想要庇护她。
他以为他们能一直做好友。可她却突然说要离开京城,不会再回来。
他没有接过那外袍,一双深藏万千星海的眼犹如璀璨星河坠落,瞬间失了颜色:“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虞归晏不忍再看闻沉渊的那双眼睛,微微错开了视线:“对不起。”
闻沉渊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定定地看着她。
闻沉渊的目光太过强烈,虞归晏便是想忽视也忽视不了,到底是她亏欠于他,欺骗于他,她半分不动地站在那里,任由他打量。
倏然,她听得他哑声问道:“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虞归晏呼吸一窒,她以为他会拂袖而去或者生气,没想到他竟然只是问这个。她缓缓点头:“是。”
乔子安是闻沉渊的朋友,只是虞归晏不是。
闻沉渊又问:“那我可以给你写信吗?”
虞归晏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从私心里来说,她的确想与闻沉渊还能当朋友,因为能有闻沉渊这样一个朋友,很好;可她心里也明白,他们之间不该再有联系。
等了片刻,没等到虞归晏的回答,少年不再强求,余下那句“那我可以来你去的地方找你吗?”也缓缓咽下去了。
他扯出一个笑容:“没关系,我们还是朋友就好。”他看着她,“你如果想要给我写信,可以直接寄到齐王府,如果你日后回京了,有空记得来找我。”
虞归晏握紧了手中花灯,心里沉重得难受,少年明明在笑,可是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良久,她缓缓点头。
良久,他像是缓了情绪,笑着看着她:“外袍你披上,我送你到你家吧。”
虞归晏蜷缩着指尖收回了外袍,道:“好。”
一路上,两人都很安静。
直到到了虞归晏购置的宅子前,虞归晏转过身看向他:“我到了,谢谢你沉渊。”
就在她要离开之时,闻沉渊忽然道:“离开之前,我可以像重公子一样抱抱你吗?”
虞归晏没有犹疑,微点了头。
得到应允,闻沉渊走近几步,一把把虞归晏抱入怀中。
真切地将人抱在怀中,他才发现,她真的瘦弱单薄得可怕,完全不像一个男子该有的体格。
他低声道:“保重。”
“你也是。”虞归晏低低地道。
两人到底是男子,闻沉渊这个拥抱很短暂,一触即离。
虞归晏没敢再看闻沉渊,迅速走进了知香特意开了门的宅子,又迅速关了门。
可关门之后她却没有立即离开,她转过了身,看着那厚重的门。
隔着厚重的门,她看不见他有没有走,但她突然有些茫然,是对今后余生的茫然,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余生只能守着夫君过一生,没有自己的生活,没有自己的朋友。
哪怕这个夫君是闻清潇,又真的正确吗?
不过这份茫然并未持续多久,虞归晏很快清醒了过来,因为嫁给闻清潇是她如今能走的唯一选择。
**
回到乔府后,虞归晏迅速换了衣衫,想要卸了面具便入睡了,今日她真的有些累了。
可面具甫一撕下,知杏便倒抽一口凉气:“小姐,你的脸——”
知香虽是未曾尖叫,可脸上的神情也表明了她的震惊。
虞归晏就坐在妆奁前,旋即便转了头去照铜镜,这一照便是一惊。
即便是昏黄的烛火映照下,铜镜里那张泛红的脸也煞是明显。白皙的肌肤之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红点,骇人得紧。
知杏震惊过后便道:“奴婢去请大夫!”
虞归晏立刻拦住了她:“不必了,应当是过......”想到大秦没有过敏一说,她便换了个说法,“不过是起疹子了,你们看看我房里有没有治疹子的药膏,取一只过来。”
知杏还是犹豫,知香却是沉静地道:“奴婢记着之前大小姐给小姐的物品中,倒是有一只治疹子的药膏,奴婢即刻去取来。”
知香走了,知杏便迎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望着她脸上的红斑点:“小姐,会痛吗?奴婢帮小姐吹吹。”
虞归晏摇头失笑:“不怎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