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头的队长夸他很聪明。

他们被警方集体带回了公安局，配合调查的同时, 警方联系了他们的家里人。

即便朝夕相处了数月，这群人互相之间也没有任何不舍。

相反的，夜越长梦越多, 他们巴不得下一秒就能离开这里，回到温暖的家庭, 以证实这一切真的已经结束了。

坐在警务大厅等着家里人来接的过程中, 周润卿和裴裴一直牵着手, 连警察都以为他们是兄弟。

最先到达的是周润卿的母亲，周玲香。

她看到周润卿的一瞬间眼泪就下来了，跑过来抱住他，一巴掌一巴掌扇在他胳膊上，打完了又觉得心疼，一边哭一边道歉。

“孩子啊……你快让妈妈担心死了！”

“妈，我回来了……”周润卿也抱住她，鼻子发酸，也要掉下眼泪来。

周润卿要跟妈妈离开警局时，裴裴的眼睛一直在他身上。

“裴裴，我陪你等你家里人来了再走，好吗？”周润卿提议道。

裴裴并不说话，看起来好像是在生气。

周润卿便伸手摸了摸他的左耳，自顾自交待着离别，“一会儿等你家里人来了，一定要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你的耳朵需要治疗，还有你背上的烧伤，虽然现在已经好了，但肯定留了疤，你现在年纪还这么小，留了疤不好看，这个也跟家里人说一声，让她们给你买药膏来擦，以后就不会留疤了。”

他说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回复，便问：“听到我说话了吗？裴裴？”

裴裴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他们刚认识那时候一样，无论他说什么都没有反应。

就好像不认识他一样。

根据周润卿的经验，这就是小孩子闹脾气的表现。

可他找不到裴裴闹脾气的理由。

又过了一会儿，裴裴的家里人也来了。

周润卿陪他等到了人，也跟来接他的人打了招呼，便走了。

那人说他是裴裴的什么人来着？

哦对，他不是裴裴的什么人。

他是沈裴的父亲派来的司机。

从那时候出来后，所有人的生活都重新步入了正轨。

周润卿重新又读了一年高三，而后顺利考上大学找到工作，再后头便是发现他母亲的病情，又陪她一起遇到小阳光的爸爸杨涛，再往后的生活就是一团乱麻了。

那些生活比在“公司”里时好不了多少。

事实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周润卿越发不愿意回想那段灰暗的过往。

学校里那些听说他复读一年的学生们多少也听到过一些风声，同班的同学有时会来问他是不是被骗进过传.销，问他传销里是什么样子，问他在里面时骗了多少人进去，问他是怎么出来的。

周润卿一概不回答，他也不和任何人做朋友，时间一长，他就成了一个人，再也没人在他身边围着问起那一段他不愿意回想的时日。

他念大学时，班上有一名女同学在放假前买了车票，说要去另一个城市找同学玩儿，可收假了都还没回来，谁都联系不上，最后也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消息，说她被骗进传.销组织了。

这两个字在周润卿耳朵里听起来既陌生又熟悉。

可他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听到过这两个字。

他根本不知道遗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耳边的巴掌声还在持续，周润卿精致的脸上布满了泪痕。

他的神色带着几分分不清现实和过往的茫然。

“别打了……”周润卿的声音不像一开始那么激动了，他茫然无措地阻止沈钰，“沈钰，别打了。”

听到他的声音里和一开始完全时不同的情绪，沈钰终于停了手。

他的左脸已经完全肿了起来，交错的手指印已分不清谁先谁后。

周润卿被一股巨大的推力推离了长椅，张焦在他身后说，“不陪你们两口子玩儿了，沈钰，把你身份证给我，你们现在和我一起去机场。”

他不敢确定会不会在刚到机场的时候就被沈钰报警抓住，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也带去。

沈钰起身朝周润卿走过来，牵起他一只手握在手心里，对张焦说，“我让司机送我们。”

高档小区车都可以开到家里去的，但沈钰还是联系了司机，让他从公司把车开来小区门口等着。

“人已经在门口了。”

他说着，牵着周润卿往小区门口走去。

张焦的脑子没有那么简单，他走在两个人身后，一直和他们保持着不远的距离。

警笛声在外头响起时，他一把抓住了周润卿的胳膊把他拉过来，准备重新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谁知，刀才刚一落下去，手腕就被人捏住了。

沈钰将一只手递给张焦，五指轻轻握拳，手腕朝上，他用另一只手的指甲在手腕上划了一道，“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