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145)
赵同安接过宫女奉上的热茶,端在手里恭恭敬敬道:“是,孟尚几次提起,可皇上有意袒护,旁人不语他也只得作罢。”
殿中陷入寂静,良久之后,赵同安有些站不住了,太后让他坐下之后才说:“皇上袒护的哪里是他定安侯。”赵太后轻声说:“分明是皇家颜面。他是哀家养大的孩子,什么心性哀家最是清楚,那都是做给大臣们看的,经此一事,他二人君臣离心是迟早的事。”
她怀里卧着一只西域进贡的通身洁白的猫,精灵似的团在一起伸长下巴蹭太后护甲上的宝石,太后从一旁的琉璃盏里挑了块干鱼,猫儿闻着味立刻蹿起来拱着太后的手掌讨要。
“畜生驯养乖了才叫人喜欢。”太后逗着猫,说:“人也是一样。这么多年定安侯在禹州靠朝廷的那点俸禄哪里养得了诸多禹州的兵马,皇上心里有数,他不发作不过是眼下手里已无人可用,皇上用人用的这般万难,哀家也不忍心。”
赵同安说:“听后提到俸禄,倒是叫臣想起了另一个人了。”
太后抬了眼皮,轻声道:“你是说曹旌?”
“太后英明,早前赈灾一事蔡闫被隔了职,如今不知去向,新任的户部尚书曹旌如今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他虽是蔡闫的外甥,但此人行事风格与蔡闫却大不相同。”赵同安说:“要么,我派人去试探......”
“你都说了他如今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凡事都讲究个先下手为强,你再去只能是自寻麻烦。”太后说:“同朝为官还怕日后没机会?眼前蔡闫音讯全无,孰轻孰重你掂量掂量。”
赵同安搁了茶盏,沉默良久,芝兰姑姑上前给他添新茶,道:“往年这时候宫里都已经开始出宫采办年节用品,今年因为这桩案子已经耽搁了许久。”
赵同安不明白,芝兰姑姑接着说:“往年后宫的这些杂事都是由秦皇后一手承办的。今年新后才执掌凤印,对后宫用度还不熟悉,皇上来求了太后,太后想着题皇上分担,可这太身子王爷您也看见了。”
赵同安恍然大悟,说:“太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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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熠和裴崇元分别后,漆黑的夜空里飘起了丝丝缕缕的细雨,像是江南姑娘眉眼含情的落泪,断断续续流个不止,他抖落伞上的雨珠,进了侯府。
“侯爷回来了。”随着通报的下人一声高昂的翠音,侯府掀起一阵嘈杂,司漠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后院的门迎上来,喜道:“吴婶快给侯爷备上一桌热菜,还有烧一锅热水,外头下了雨,姜汤,姜汤也盛上一碗”
“才一日不见。”裴熠抬手贴上司漠前额说:“你转性了?”
司漠往后让了半步躲开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翻,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其中,说:“侯爷还能开玩笑呢,差点命都没了。”
修竹紧随其后,他比司漠要持稳的多,见人没事便知道皇上没有重罚,如今听裴熠还能开得出玩笑更是放心了不少,他给裴熠奉了热茶,说:“眼下是多事之秋,侯爷被摘了腰牌禁足府中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司漠撅起嘴不悦道:“大门都出不去了,难道还能是什么好事,我看我们还是早日回禹州算了,就算是成日跟山匪流寇作伴,也好过吊着脖子不知道哪天被人砍了强。”
“禹州何时有山匪流寇。”裴熠笑了,“难得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也有想夹着尾巴跑的时候。”
“我是担心侯爷您的安危。”司漠说“今日宫里派人来宣旨说皇上下令定安侯无诏不得出侯府的时候倒不像是来宣旨的。”
裴熠问:“那像什么?”
“像是来抄家的。”司漠说,“皇上这般喜怒无常,侯爷您怎么说也同他是一家人,他怎么这么翻脸无情呢。”他还要继续说,修竹一把捂住他的嘴,小声道:“当心隔墙有耳,你这话叫人听去了,会给侯爷带来麻烦。”
司漠本想反驳,但一听事关裴熠安危果然不说了,只是心里对谒都越发的厌恶了。
“军中将士们挨过冬日严寒,禁几天足算什么。”裴熠对圣旨的惩处不甚在意,说:“我倒是有件事想问你们。摘牌子禁足都是舅舅进宫后的事,舅舅说他进宫是司漠上裴府找的纪礼,同他说我在宫里出事了?这消息是怎么提前就传出来的?”
闻言,司漠和修竹相视一愣,随即双双低下头谁也不答。这事本就奇怪,先前没有细问裴崇元一来是不方便,二来也是不想把他们卷进来,可如今这两人的反应倒是有意思。
“不说?”裴熠盯着两人,心中大约已有了数,“不说也行,那你便去告诉透露消息给你的人,本候安然无恙,若要谢礼,请他自己上门,如今侯爷禁足府里,怕是不能登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