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鬼也要赚钱养家(79)
秀英是仙娥辗转人间的第三世。也是唯一活过二十岁的一次。本家姓朱,其父朱贵以贩牲口为生,干顶下贱的活计。跟牲口混久了,性格也老好人一样,从不发火。
乡里几个浪荡子每每见着一身脏污的朱贵牵牛马来了,总恶声恶气地捏鼻子嫌臭。便给朱贵扣了屎蛋这么个恶名。这样叫着他都不还口,大家便都叫他朱屎蛋。
可就这么个任人欺辱的屎蛋,偏偏生了个貌美如花的女儿。秀英伶俐乖巧,还是个管家的好手。她亲娘去得早,很小便学会给父亲浆洗缝补污衣。从不抱怨嫌弃。
朱贵也尤其疼爱女儿秀英,早早便给她许了人家。可秀英命不好。没等嫁过去,男方就出事送了命。秀英眼看着年岁大了,差点急死了老好人朱贵。
有次朱贵去富户林有才家里贩马,碰巧叫林老爷见了秀英一面。自此便思之不忘。林家遣了名嘴宋媒婆来说亲,下两箱妆花缎作聘。好说歹说一番,朱贵也没有同意。
因为林有才已近五旬,且有一妻一妾。只是膝下无子,便准备纳秀英入门。朱贵眼皮子再浅也容不得宝贝女儿去做小。
这老好人一硬气,连巧舌如簧的宋媒婆也招架不住。林有才不再请人说媒,却没绝了心思。
贩了三十年牲口的朱贵头一次让马给伤了。马是林家花重金牵回来的名驹,只是性子烈不认人。林家无法,便让朱贵来驯。朱贵虽贩了一辈子的马,却哪里见过名驹。
眼见着被马儿一蹶子掀到半空,摔个半死。又被马蹄子一阵乱踩,右腿骨被踩得粉碎。等姗姗来迟的林家家仆把人从马厩弄出来时,已是气若游丝。
等秀英苦号着赶到林家时,朱贵已咽下最后一口气。泪眼朦胧的秀英拭干净老父亲眼角浊泪后哭得晕死过去。醒来床头便出现一纸书信。
秀英不认字,寻了乡里教书匠来念。才知道这封信叫婚书。信纸最后落了父亲朱贵的指印。大拇指印的,缺了一块。是她爹早年间牵缰绳勒的一道疤。
在朱贵的授意下,秀英嫁给了比她爹还大五岁的林有才。聘礼刚好够换一副松木做的四六棺材板。
朱贵下葬后,一顶软娇便把秀英抬到了林家。林老爷说朱贵临终遗言就是不让秀英守孝。若是真想尽孝,早早为林家开枝散叶才是正理。
秀英向来乖巧听话,许是朱贵庇佑,第二年冬天果真怀上了。怀胎五月肚子刚大起来,林有才也死了。
管家权落到了林夫人手上,她娘家也是富户。本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主。早就看独得丈夫恩宠的秀英不顺眼了,林有才刚入土,就变着法地克扣起家用来。
林夫人本着死了丈夫没了靠山为由,搞起了勤俭持家那一套。两个姨娘的吃穿用度直接砍掉一半。大夫人一出手,底下两个姨娘自然不敢有怨言。
偏偏秀英是有身子的,日子一下过得紧巴巴起来。连伺候她的丫鬟婆子的月钱也短了一半。
马无夜草不肥。以前伺候新姨娘只要尽心,林有才随时有打赏,丫鬟婆子们倒是干劲十足。这下老爷没了,她们出力还倒扣钱,人就懒了。干活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秀英继承了朱贵的好脾气,也不怨她们。使唤不动就自己动手。遂挺着个大肚子,洗衣做饭都自己来。偏巧肚子里的孩子也懂事,没闹出什么大动静。
只是这个孩子挺过了深冬腊月,却没挺过李白桃红。
秀英的小院离林夫人的大屋距离并不远,可那一晚秀英叫破了喉咙主屋却没过来半个人。
也许是孕期营养不够,也许是胎位不正。当秀英被剧痛折腾得昏过去时,仍旧没听见婴儿啼哭。
她腹中婴儿也再没机会啼哭。
秀英从鬼门关游荡了一圈,却只捡回来一条命。她未出世的儿子在后半夜就已经闷死在产道里,一大早便被家丁丢到乱葬岗不知哪处沟壑里去了。
得知噩耗的秀英浑浑噩噩、恍恍惚惚地坐完了小月子。她没注意丫鬟婆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给她喂了几罐子老母鸡汤,反正她自己吃什么吐什么,比害喜的日子更甚。
刚下过一场春雨,青砖湿滑,络绎赶来的宾客们都踩着碎步往前厅走。此时光本家亲戚就已将主屋围了个满当。丫鬟婆子们只有挤走廊的份,却都是伸着脖子一脸好奇的模样。
厅中间跪着个妇人。穿一身新绸褂。五官柔美,双颊却深深凹进两腮,明显是瘦脱了相。俨然还在病中。
今天是林氏族人审问秀英的日子。以最莫须有的罪名。
姨娘朱秀英为报父仇,残害了林家未出世的长子。
林有才一脉是林家长房,五代皆是单传。好不容易有个后,却莫名其妙死了,不得不让人觉得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