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就习惯了这一切，也学会不对任何人、任何事抱有希望，他也很少再去真情实感的难过或者喜悦什么的，哪怕是面对祖父或者方天逸，他的心情都没有这般大起大落过。

为什么在得知霍云臻要离开了，他却这般失控呢？

明明……明明霍云臻的离开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他凭什么要求霍云臻留下呢？

这比他讨厌方天逸还不靠谱。

病房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霍云臻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方天闻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抓霍云臻，却在反应过来之前就强/迫自己放弃了这个打算。

“冷静点了吗？”霍云臻问道。

方天闻觉得羞耻，他不想理会霍云臻，又做不到。

“嗯。”方天闻听到自己闷闷道。

霍云臻静静地看着方天闻，恍惚间，他脑海中滑过一些乱糟糟的画面，似乎是一个雨夜，方天闻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很苍白，也很瘦削，没有一点血色，仿佛下一秒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方天闻一只手放在眼皮上，让自己保持着睁眼的姿势，就那么看着病房的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手指无力垂下，直到他没有呼吸。

他终是离开了这个世界。

但他所不知道的是，那一天，他的祖父方老爷子，也随他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而最后，是一直梗着不肯回方家的方天逸接他回家，将这世上最后两个亲人安葬，然后回到空无一人、风雨飘摇的方家。

一直到最后，他们都没能在一张桌子上和和气气地吃上一顿饭。

方天闻真的有那么讨厌方天逸吗？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霍云臻也说不清楚，人的感情本来就是很奇怪的，尤其是方天闻那种把心思弯三拐四不知道藏在哪里的人，天知道他嘴上说出来的到底是真是假。

毕竟有的人永远学不舆兮会诚实。

但，方天闻还真的没对方天逸做什么。

嘴上那些讨厌之类的就别说了，毕竟方天闻嘴上还真没喜欢过人，方天闻做的最针对方天逸的事，也就是先要让霍云臻把剧组投资人的身份让出来，然后自己管剧组，但是怎么管、会不会对方天逸造成什么影响，因为这件事没成，所以谁也不知道。

但最后霍云臻点头同意让出来的时候，方天闻还不要了。

那方天闻到底真的想要吗？

鬼知道。

霍云臻不由想起之前自己参加真人秀时，钱导特意来提醒他，小心方天闻，因为方天闻安排了个问题，针对那个鱼竿的。

那个鱼竿属性很逆天，又在他手里，所以四舍五入，就是针对他。

但那是个直播类真人秀，而且当时他们几个都结盟了，互帮互助才从节目组的算计里逃出来，哪个嘉宾会在这个时候将矛头对准他啊？这不是等着被观众骂忘恩负义吗？

而且，虽然那个问题有针对的意思，但是把事情摆在明面上，大家都表个态，也是堵住悠悠众口的一个方法。

所以实际上这件事，其实是可以从两个角度分析的。

但是钱导为什么对此信誓旦旦，甚至把这件事当成投诚的措施？

那肯定是方天闻说了什么，让别人感受到他的不怀好意，所以才都往坏的那方面想。

可是嘴/巴是会骗人的。

方天闻的真实想法，谁又能说得清呢？

霍云臻对方天闻伸出了手，“喂，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方天闻楞了一下，又看看霍云臻的手，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告诉你个秘密，”霍云臻顿了顿，语气放轻，“你祖父，也就是方老爷子，这几个月往医院去得还挺频繁的。”

“当然，都有意避开了你。”

“你本来就讨厌医院，可能也没注意到，方老爷子也有现成的理由搪塞你，比如为你找医生之类的。”

方天闻微微皱眉，他之前确实撞到过几次，他祖父告诉他是为了给他找医生，一定能治好他之类的。

但是方天闻知道他没救了，他实在是不想听这样的话，那会让他觉得讽刺，于是他都有意避开这些。

“那你有没有想过，”霍云臻缓缓道，“其实是方老爷子病倒了呢？”

方天闻猛地抬头，直勾勾地看着霍云臻，眼底是一片茫然。

霍云臻有些不忍。

方老爷子其实也挺难的，青梅竹马、伉俪情深的妻子先走了，他本来就受不了这打击，身体每况日下，跟以前完全不能比，结果转眼儿子儿媳就出了事。

方天闻昏迷不醒在手术室急救，儿子儿媳的仇还压在心里，方家能主事的只留下一个方老爷子，他不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