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镜辞小心将沈绰放在白凤宸身边，她眉间一抹悲哀，努力触到他指尖，将他的手牢牢扣住，“今日，我们一家三口，若是能活，便一起活，若是死，便一起死，何惧之有，百无禁•忌。”

她闭上眼，“谁有胆子，帮我接生便是，大不了将肚子剖了，把孩子拿出来。”

她一向狠心，对自己更狠。

秦柯打从第一次见她，就见识过了。

可正是这么个狠性子，让人拿她没办法。

“那么，夫人，冒犯了……”

秦柯挽起衣袖，正要动手。

这时，山顶一声，“我来！”

祭坛上，悠悠醒转的墨绫，与白子卿互相搀扶，走了下来。

她因为重塑神魂的过程被打断，显然也受了重伤，此刻脸色苍白地不似活人。

“秦柯，你告诉本君，该怎么做。”

她蹲跪下身子，掀起沈绰的黑色裙子。

那裙子，因为纯黑，尚且看不出什么。

可此刻早就已经被血染透了，一触手中就粘腻不堪。

除了阿蘅从旁帮忙，其他男人全部转过身去，绕成一圈，将沈绰和白凤宸护在了中央，为她挡住山风。

痛，已经感受不到痛。

沈绰望着头顶苍茫的天，攥着白凤宸的手。

宸，你若是还有意识，就回应我一下。

宸，你快当爹了，你知不知道？

墨绫就算没接生过孩子，毕竟自己生过，又活了这么久，终究明白一点。

她用手探进去，摸了摸，便是一阵揪心，抬头对秦柯道：“只出来了一条腿。”

秦柯沉沉闭眼，最可怕的情形，也莫过如此。

连剖腹取子，都无从下手！

“有劳女君……可否……用手，将孩子送回去。”秦柯顿了顿，接着道：“要快！”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墨绫一双手颤得止不住。

孩子不能等了，沈绰也等不了了。

没时间犹豫。

她两下掰断原本养在小指上又长又美的长指甲，便亲自动手。

将孩子送回去，再转个方向，生出来！

整个过程，残忍而漫长。

沈绰已经没有半点力气了。

昏昏沉沉之间，仿佛听见有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在嘶声竭力地喊她的名字。

肚子上，如有千斤巨石。

她生不动了，就要靠外力帮她生。

她气若游丝，就要靠别人替她输入真元续命。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头顶上，众人仿佛经历了一场战争。

而沈绰，仿佛经历了一场生，一场死的时光那么长。

直到掌心紧握着的白凤宸的指尖，忽然一颤。

才将她，从一片混沌中，重新唤了回来。

“他醒了？”她虚弱睁开眼，第一句，便是这句话。

第396章

你生了

“他还没醒，不过，你生了！”秦柯满手满脸是血，瘫坐在沈绰身边，整个人已经虚脱了一般。

他终于还是下手帮忙了。

这个人，就是这样，脾气和嘴一样臭，却终究忠心可表。

“男孩？”沈绰早就不计较了，声音虚弱地几乎被山风掩盖。

“是个男孩，不过……”秦柯艰难神情，溢于言表，“还是先等主上醒来吧。”

“你什么意思？”沈绰的心，忽地如被一只大手狠狠一攥，想要坐起来，却一阵天旋地转，根本动弹不得。

墨绫抱着一个小小的衣裳裹成的襁褓，蹲下身子，弯腰给她看，“看看他吧，等渊儿醒了，也给他看一眼，算是圆了父子缘分。”

她终究是女君之尊，看过太多的生死存亡，此刻说这番话，尚且还能强行克制淡定。

“什么……”沈绰的那颗心，犹如被重重一捶。

墨绫怀中的孩子，两眼紧闭，一声不哭，一动不动。

“他怎么了？我的小龙怎么了？”

沈绰到了这一刻，终于再也压抑不住，泪水横流，却已经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

“耽搁地太久了……”墨绫温柔的手掌，轻抚她额头，“你看开点，先好好休养，你们还年轻，将来有的是机会，还可以有很多很多孩子。”

“不……不……”沈绰的声音，几乎弱得听不见。

她可以吊打祖龙，可以逼走殷煌楚，可却留不住自己的孩子！

掌心，白凤宸的手，又是一动。

他也该是感受到了她的绝望和悲伤，与她一样心碎欲绝。

“哈哈哈……”

在这个空档，忽然，响起一阵凄凉惨笑。

是徽……

“老东西，你笑什么！”玄苍当即炸毛，化出本相，扑了上去，大爪子狠狠摁在喉间。

“笑你们终究还是需要我这老龙啊！”

徽本来强行夺舍白凤宸，便是舍弃了自己的残躯，如今遭受殷煌楚重创，又失去了万载神龙真身，魂魄没有归处，便是脆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