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纨绔与高岭花+番外(602)
汤窦笑了笑,也不在意苏戚刻意的拖延,招呼差役搬来椅子,两相对坐。
“你这画的什么?”
他随口问道,拿过桌上的纸,当即愣住。
纸上有图,线条简单,旁批注释字迹潦草,颇为狂放不羁。
苏戚道:“先师常说,天命不可违。晴霜雨雪雹,是求不来的,只能看。看日月星辰,草木风水。”
她和巫夏学了很多。
“这五日的确无雨,我亦不会求雨。但我可以告诉大人,何时有雨,何时起风,荒田如何耕作,刈城如何变好。”苏戚看着汤窦,“大人意下如何?”
汤窦勉强将视线从纸上挪开,极力忍着双手的颤抖:“你先告诉本官,这些是什么?”
苏戚:“云图。时间仓促,有些东西记不清了,只写了四十三张。”
所谓云图,是对天象云彩进行勾勒,配以一定注释,道明未来何时出现冰雹雨雪大风等情况。
算是朴素的天气预报。
汤窦哑声道:“记不清?什么叫做记不清?”
苏戚咧嘴,坦诚解释:“这是贤人所著之物,我有幸看过,增补些批注罢了。原书遗失,大衍是没有的,若大人能再给些时间,我将它校注完毕。”
汤窦小心翼翼翻了十几页,问:“此书何名?”
“白猿经。”
他默默记下,抬头看向苏戚:“你就是凭这本书,在枣村预言有雨?”
出乎意料的,苏戚否认了。
“我看过很多书。”她说,“学过很多……原以为不重要或者用不上的东西。”
前世,现世,栾陵。
棋谱,经书,武功。
那些经历填补了沉默的岁月,如今能学以致用,也算好事。
汤窦紧紧盯着苏戚:“鱼公子家在何处?师从何人?”
这是要问身份了。
苏戚道:“我家住京城,师……在庙堂。”
其他的什么也没说。她不和汤窦交底,但需要让汤窦知道,她并非随意可欺之人。
“大人,该谈正事了。”苏戚微笑,双手置于膝上,态度客气而不显倨傲。“方才我说过了,可以告诉大人何时有雨何时起风,荒田如何耕作,刈城如何变好。一两场雨并不能治愈顽疾,我也不止会看雨。”
“子夜未过,如今尚有时间。”她看了看浓黑的天色,“来说说城外的荒田罢。”
第314章 献女
不记得是从哪句话开始的。
苏戚谈到路上的见闻,旁人的转述,有条不紊地将刈城周围的情况摊开来,整理,分析。
静谧的庭院里,一时间只有她沉静的话语。
“……刈城方圆三百里,地势多变,小稷村、枣村等地较为平坦,而其他乡邑常处丘陵。”
“土壤贫瘠,农具缺乏……如今来看,该更改田垄播种之法,利用荒田,抗旱保墒。”
说话的同时,她铺开纸张,执笔唰唰勾勒线条。
“我有些想法,或可尝试一二。”
“……平地沟种,斜坡坎种,区分田地为若干块,交错点播种植。”
汤窦早就唤来差役掌灯,为了不受打扰,他屏退左右,亲自举着油灯看苏戚在纸上圈点勾画。
“此法不受地形所限,即便农具耕牛缺乏,田地贫瘠,亦无所顾虑。”苏戚看向他,“但必须施肥。汜胜之有云,‘区田以粪气为美,非必须良田也’。”
汤窦坐着听了大半天,终于忍不住出声:“汜胜之是谁?”
苏戚:“……一位贤人。”
大衍虽然基本承袭汉魏背景,却与她所知道的历史有许多偏差。比如匈奴作乱时间过长,风土人情亦有变化,许多鼎鼎有名的贤士都未曾出现过,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些人物。
苏戚现在所说的耕作方式,在后人看来,并不算什么偏僻精妙的法子,相反,它有个传播甚广的名称。
区田法。
对于缺乏耕牛、农具,以及土地质量差的地区而言,极其适宜。战乱年间常有推行,丰南郡如今这个情况,刚好也能用。
苏戚心下感慨,她读的书多,但全都是泛泛而过。自己也不是什么心怀大志的,换个厉害人物,穿到大衍肯定忍不住要大显身手。
所以难怪魏明要在栾陵搞基建。
明昭帝的一生辉煌而壮烈,结局又如此让人扼腕。而她苏戚,平平淡淡沦落至此,靠着前人智慧艰难求生。
汤窦整个人都是恍惚的:“此法须得下田检验……”
“那是自然。”苏戚就等着这句话呢,“我愿亲自前往,勘察各乡农田耕作情况,教农人如何改田播种。大人,我们再来谈谈如何改进现有的代田之法……”
她足足说了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汤窦的内心堪比波涛汹涌的海面,狂风呼啸浪花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