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纨绔与高岭花+番外(567)
年轻男子略微点头,站着不动。
掌柜的一边麻利吩咐伙计打包酒食,一边打量对方容颜。
五官端正俊秀,肤色略黄,似是常年奔波之人。再看腰间的剑,不算什么值钱货,便知此人是个走江湖的。
“客官初来临溪县?”
他寒暄道,“访友?走亲戚?”
对方摇头微笑,却不回答。从伙计手里接过酒食,缓步踏出酒楼,沐浴着金红的霞光离开了。
掌柜也不好奇,继续撑着下巴听酒客聊苏家女的事。
而那出门的年轻人,走过三条街,转入安静小巷,推开巷尾破旧的柴门。
“鱼娘。”他唤道,“我回来了。”
第296章 漂泊
院里的妇人正抱着婴孩晒太阳,闻言翻了个白眼:“回来就回来呗,你不说我也看得见。”
她穿一身深青布袍,衣摆鞋面沾染尘土。头发已然花白,用碧玉簪子简单挽起,露出略显沧桑的面庞。柳眉,吊梢眼,唇角习惯性地向下压着,全然一副不好相与的模样。
年轻人笑了笑:“我若不打招呼,怕鱼娘的镖刀已经飞过来了。”
鱼娘不以为意:“这不是没动手么。”
她将襁褓中的孩子塞给对方,“正好你回来了,赶紧让我松快会儿,这小子越来越沉了,我老胳膊老腿抱不动。”一面说着,一面抢过酒食,低头闻了闻,“苏戚,你哪里买的酒?闻着就不好。”
苏戚任由她抢了东西,抱着婴孩在狭窄的院子里转了两圈。没多久,怀里的孩子挣扎起来,从嘤嘤哼叫到嚎啕大哭。
“不是那么抱的,教你多少次了。”鱼娘拎着酒食回屋,边走边数落,“小孩儿腰软,你得托着屁股和头!自己年纪也不小了,还嫁过人,竟然什么都不懂……”
苏戚动作笨拙地调整姿势,小声嘟囔:“可我没生过孩子嘛。”
她把婴孩抱进屋。地上架着个红泥小火炉,鱼娘就坐在旁边吃苏戚带回来的菜,时不时灌口酒。
炉上坐着锅,锅里有温热的米粥。苏戚腾出手来,舀了一小勺粥,先自己试了下温度,然后喂到婴孩嘴边。
“他怎么不吃?”
苏戚尝试片刻,怀里的孩子始终不肯张嘴,圆脑袋左躲右躲的,眉毛皱得死紧。“以前不是吃得挺好么?”
炉边的妇人风卷残云解决掉炸鱼,用帕子抹抹嘴,长长舒了口气:“你别喂了,他不想吃。”
苏戚只好丢了勺子,不甚赞同道:“阿随学会挑食了,此风不可长。”
“什么挑食!”鱼娘只觉无法沟通,捏着鱼骨头往她身上扔,“自打我在螺阳山捡到你俩,这短命的孩儿就喝过草汁和米粥!五个多月了,连口奶水都没吃上!”
说着说着,又忧愁起来,“得喝奶水啊。这孩子本就体弱,不知生下来受了多少磋磨。”
苏戚一时不言语。
抱着的婴孩出身不明,只知道和那个阴毒女人脱不开干系。
万梅湖初次见面,苏戚接过襁褓,看见面黄肌瘦的孩子身上扎着许多银针。螺阳山再度相逢,那女人又要使针。
苏戚忍不住出手相救,却害自己一同滚落悬崖。重伤昏迷一整天,夜半醒来时,看见灰蒙蒙一片。
……我瞎了?
这是她当时第一个想法。
然后才察觉身上压着泥土与树枝。呼吸很勉强,也没力气爬起来,只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
来不及判断形势,她便再次昏厥。
再醒来已经是半个月后。身体缠满了麻布,嘴里塞着苦涩发麻的药草团儿。能望见头顶落灰的房梁,亦可听闻屋外遥遥人声。
两鬓斑白的妇人立于窗前,轻声哄着怀里的孩子,注意到苏戚动静,回过头来冷淡出声。
“你醒了?把诊金付一下。”
这便是苏戚和鱼娘的相识。
……
鱼娘即将跨过不惑之年,然而做事任性得很。她自称神医,说自己有妙手回春的大本事,常年走南闯北救济世人。唯一的缺点是没有钱。
没钱,但嗜酒如命。难得治病赚点儿酬劳,转头就掏给了酒楼酒庄,换来半坛酒,醉饮到天明。
也因为没钱,平时她就爱到处跑,往山里沟里跑,寻觅珍稀药材卖银子。
衍西军围杀萧氏魏氏的时候,鱼娘已经在螺阳山转悠了四五天。为了一味“苦天箩”,她身涉险地,避人耳目,眼瞅着就快找到这药草,崖顶有人从天而降,将花花草草压了个稀巴烂。
想起这事儿鱼娘就来气,总要锤床:“就和我隔着半里路!半里路!我走到那条破沟里,看见你俩还活着,大发慈悲把人捞起来,转眼就瞧见底下压烂了的苦天箩!早知如此,谁要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