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纨绔与高岭花+番外(518)
但说什么薛景寒是巫夏转世,会再次复兴栾陵,萧煜觉得纯属扯淡。不就是长了张相似的脸,几百年了,难免有这种巧合不是?
他绝不信什么转世的说辞。
即便他不能解释清楚,为何多年前大宗伯能指定大衍薛相为自己的转世;即便他亲自确认,苏戚性情大变被人夺舍。
世上玄妙难解之事颇多,他并非全然不信这些。只是,出于种种原因,本着对萧家的厌恶与鄙夷,他不接受转世之说,不接受栾陵所谓复兴的大计。
——不接受。
次日中午,气温最暖和的时候,薛景寒决定启程。
除了原班人马,另有萧迟风夫人随行。她原本是萧迟风的表妹,姓迟,单名一个梦字,族中小辈都唤她梦姨。
萧迟风没跟着去,说是头天夜里旧疾犯了,雪白着一张脸,拄着拐杖给薛景寒送行。
萧陈和萧问亭也加入了队伍,一为帮忙,二为照顾迟梦。金刀大马的萧云舍不得杀戈,想一同去,被家里人喝止住了。只能憋着气站在山路上,一下又一下往地里戳刀子。不意看见萧煜牵着马得意洋洋的样子,手里动作更加粗暴,直把脚边的草皮戳成了烂泥。
萧家众人送了一段路,直至山道平顺,就此拜别。
薛景寒把苏戚安置进车厢,转而看见旁边的萧煜,便问:“你还要随我去?”
有了能破阵的迟梦,萧左监已经没用了。
萧煜瞪大眼睛十分惊诧:“我自然是要鞍前马后追随薛相的!从京城一路到螺阳山,如今怎能半途而废!哪怕家中尚有年迈双亲,也不该为一己私心,弃薛相于不顾……”
薛景寒懒得听他瞎叨叨,掀帘上车,把聒噪的声音拦在了外头。
苏戚斜倚在车里,鸦黑的长发束于脑后,安静闭目宛如沉睡。她身上衣衫近似于少年时期的打扮,层层叠叠锦衣宽袍,没有女子裙装那般繁琐,亦不比某些酒色之徒通身富贵。
薛景寒拉起薄毯,盖在苏戚腰间,抱着轻吻冰凉柔软的脸颊。
他喜欢她这般模样。
在他的记忆里,苏戚经常如此。贵气,洒脱,如日光耀眼,风流而不下流。
山寺初遇,落霞庄击坛而歌,掖庭外言笑晏晏唤他怀夏,红鸾街执灯而过。在太学临窗读书,射箭台无畏张臂,醉酒月下,摸他的眼眸诉说喜欢。
他能记起所有美好的过往。并在一次又一次的回忆中,更清楚地认识自己的心。
薛景寒在信中如此写道。
一见苏戚,不知情之所起。
那残亭雨中的相遇,便注定了今生的纠缠。
队伍出发,车厢来回摇晃。马蹄踢踏,车辚辚,后来又响起了清脆婉转的竹笛声。萧煜抚摸着白狮子的鬃毛,悠闲地吹奏着小调,哪管旁人或无奈或嫌弃的表情。
马车里,柳如茵捧着发烫的脸,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只觉那笛声缠住了心尖尖,牵拉得胸腔又疼又欢喜。
申元盘腿而坐,抓着卦签和罗盘,反复摆弄卜算,嘴里喃喃念叨着旁人听不清的话语。
“不祥……不祥……”
全是凶兆。
此去栾陵,是为大凶。
薛景寒拥着苏戚,阖眼不语。待马车下山,驶进平坦大道,他摆开笔墨纸张,继续写那些似乎永远无法结束的思念。
——戚戚,今日离开螺阳山。据萧迟风所言,须得小半月路程,方可抵达栾陵都城故址。
——你莫要担心。虽路途遥远,却有兵卫暗中随行,探路殿后以防不测。大衍有贤臣良将,内守朝堂,外镇边关,奸人贼子莫敢乱之。
他笔尖停顿,眼眸沉沉不见悲喜。
——我亦安好。
夜夜梦里可见往昔,点点滴滴的回忆安抚着濒临失控的意志。
他庆幸自己能够做梦。
他贪恋他的梦。
……
“我恨梦境。”
巫夏站在祭神塔的最高处,临窗俯瞰都城景象,一边对苏戚说话。“梦境往往能暴露人心善恶贪欲,或通神遇鬼得窥天机。”
苏戚捧着厚重的外袍,费力地踮起脚尖,给他披上。
“我恨我会做梦。”
巫夏重复了这句话,隐约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苏戚不明白,如果梦境真能窥见天机,对大宗伯来说不是好事么?
“知道太多并非好事。卜算作法已经损耗心神,梦中再探天机,自然削减寿命。”他扭头冷冷瞪着苏戚,眼里布满血丝,“若能掌控梦境便罢,最怕这梦肆意妄为,枉顾我之意愿,强行折磨夺寿,害我性命……”
苏戚默默往后退了退。
巫夏这语气神情属实不正常,明明在说做梦的事,却仿佛要将她五马分尸剥皮拆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