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纨绔与高岭花+番外(379)
而护卫帝王的羽林军,更是血流成河,或死或逃没了踪影。如今站在这里的士兵,披银甲穿红衣,俨然是守卫宫禁的南军。
南军归卫尉掌管。半个时辰前,天子未至,薛景寒请群臣移步临华殿,众人莫不惊诧,便是南军兵卫闯入宣德殿,强行将他们送了过来。
一路上到处都是打斗的痕迹,断臂残骸随处可见,显然皇宫内发生过激烈的厮杀。这么大的阵仗,愣是没传出信儿来,早晨群臣入宫,还和往常一样互相寒暄开玩笑呢。
想一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大臣们被兵卫遣送至临华殿前,总算见到了沈舒阳。这位天子尚未束发,身上披了件玄色红襟绣龙纹的袍子,随意坐在丹墀上。领口微敞,衣摆溅着点点血迹,双脚仅着绢袜。
一副梦中惊醒,被人强行拖拽出来的狼狈模样。
见薛景寒携群臣而来,沈舒阳咧开嘴,很诡异地笑了。
“朕坐在这里等了两个时辰,就想知道究竟是谁动手。病重不出的卞文修?偷天换日的穆连城?朕算来算去,竟然没算到,对朕最尽心最忠诚的丞相敢行此反叛之事。”
他语气缓慢,每个字都仿佛用牙齿狠狠磨烂,再吐出来。
“也该是你啊,朕怎能想不到,太尉失势,这朝廷就数丞相厉害,能一手遮天。”沈舒阳胸口起伏几下,说话时伴随着黏滞的呼吸声。“朕亲自养的狗,如今咬了朕的手。想必太尉中毒,也是丞相的手笔罢?”
薛景寒摇头:“卞大人杯中藏毒,有心暗害陛下,臣为陛下化解危难,本分之举而已。”
沈舒阳哈哈大笑:“好一个本分之举!铲除政敌,结党营私,收拢卫尉南军行逼宫之实,这就是你的本分?”
“陛下谬误了。”薛景寒依旧神色浅淡,“臣并非要逼宫,只想借着今天这日子,和诸位叙叙旧罢了。”
叙旧?
叙哪门子的旧?
不光沈舒阳听不懂,许多大臣也颇感困惑。除了几个隐约知晓内情的老人,早已站队的姚承海一众,其他人沉浸在震惊之中,面面厮觑,根本摸不清当下的情况。
薛相这是闹啥呢?
无缘无故的,突然就变了性情。难不成当够了丞相,想效仿前人篡夺皇位?
这可玩儿的太大了。
论说以前,丞相和太尉斗来斗去,无非是政见不合,利益倾轧。有心谋个前程的,自恃懂权臣之道的,便纷纷聚拢过去,各自站队。不乏有人怀着凌云壮志,想要追随这两位大人,大干一场,成就生前身后名。
谋逆什么的,一开始真没多少人考虑过。
毕竟当朝皇帝最爱给人扣谋逆的大罪,用这项罪名除掉不少旧臣。
后来卞文修逐渐失势,底下人开始动心思。一些人倒戈离开,剩下的静观其变,审时度势决意跟随卞文修谋反。
然后卞文修中毒了。
薛相指认卞太尉下毒暗害天子。
薛相把所有人赶到临华殿,说要和大家叙旧。
叙个屁的旧。摆这么大阵仗,显然不是来唠家常的。
可要说丞相造反吧,实在出乎意料。他名望太高,又洁身自好,怎么看都不像包藏祸心的乱臣贼子。
……也可能这人擅长伪装,实则与卞文修一丘之貉。
人们惊疑不定,但好歹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油子,无论内心多么狂风骤雨,表面都慎之又慎,生怕泄露真实情绪。只有太仆不加掩饰,满脸写满迷茫,站在人群里发愣。
苏宏州: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想回家。
很长一段时间里,薛景寒没有说话。自从提及“叙旧”二字,他便陷入了沉默之中,目光滑过地面,顺着临华殿的雕栏玉柱往上移,最终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
沈舒阳体虚,在又冷又硬的台阶上坐了半宿,实在支撑不住,开口问道:“丞相究竟要叙什么旧?”
半晌,薛景寒回过头来,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陛下,要下雨了。”
沈舒阳一口血梗在嗓子眼里。
“是该下场雨的。”薛景寒自言自语道,“建宁一八年那天晚上没有下雨。如今能补上了。”
仿佛为了呼应他的话,天空蓦然响起惊雷。
“建宁一八年四月,昌宁节。太子庆安献酒,帝饮半坛,晚间咳血,昏迷不醒。”薛景寒抬眸望向临华殿内,视线恍惚越过数年。“太子贴身照料先帝,不料五皇子沈舒阳进入临华殿,意图杀死太子。先帝救治不及,毒发身亡。”
早在他提到昌宁节时,沈舒阳的脸色就变了。待听到先帝死亡,神情几近扭曲。
“你大胆!”
薛景寒不在意沈舒阳的呵斥,继续陈述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