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纨绔与高岭花+番外(271)
夜深人静,那些零散而轻微的哭泣,渐渐听不见了。
再后来,晨曦驱散混沌夜色,窗纱泛起了浅浅的白。
薛景寒坐在床沿,垂着眸子看苏戚的脸。躺在床铺间的姑娘还在沉睡,眉头微微皱起,晕红的眼角沾染湿意。
他把她弄哭了。
不止一次。
纵然心里有再多爱恨悲喜,现在也柔软得生不起气来。
薛景寒放轻动作,擦拭苏戚的眼睫。
他该上朝去了。
然而睡梦中的苏戚感觉到温度,下意识蹭过来,揪住了他的袖子。
薛景寒手指微动。
他看向床头的青碧刀具。这是两人纠缠时,从苏戚身上掉下来的。
只需探身拿起,便能割断衣袖。
但薛景寒什么都没做。
门外响起叩击声。紧接着是杀戈压低的话语,带着些许犹疑。
“大人,快到早朝的时候了。”
睡着的苏戚眼睫颤动,似是要醒来。薛景寒屏息,沉默半晌,轻声道:“不去了。”
外头再未传来声音。
薛景寒叹口气,俯身亲了亲苏戚的脸颊。
……
宣德殿的早朝,丞相告病缺席。
满朝文武诧异之余,难免感到庆幸轻松。
最近一段时间,薛相终日忙碌,休憩甚少,上朝时情绪低沉得很。大臣们倍感压力,连座上的帝王也不敢太过懈怠。
现在薛相不在,宣德殿的氛围顿时活泼许多。又有边关将士朝见天子,带来赫赫战功,朝臣们纷纷夸赞,高呼大衍盛世,陛下一代圣君。
沈舒阳身心愉悦,看谁都顺眼,当众嘉奖各位将士。治粟内史拿着长长的册子,宣读封赏物品,听得将士们喜上眉梢。
鄄北得了五百兵卒,外加粮饷兵甲。穆念青由越骑校尉升为骁骑将军,可调动鄄北方圆五百里的军队。
沈舒阳特意点名,多说了几句年少有为的鼓励话。卞文修站在队首,缓缓转动着左手拇指的碧玉扳指,面上不显情绪。
散朝时,他喊住行色匆忙的苏宏州:“太仆大人留步。”
苏宏州躬身行礼。
“我见太仆神思不属,想必是有心事罢?”卞文修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同行,“莫非家中孩儿不听话?”
众所周知,苏宏州心情不好的原因,基本都和苏小纨绔有关。
苏宏州哈哈一笑,含糊道:“昨夜没睡好罢了,谢卞大人关心。”
卞文修跟着笑,语气温和:“你我年纪都大了,晚上睡不踏实,的确难受得很。太仆该好生注意身体,小辈们胡闹,也不能伤了自己的神。”
苏宏州应承着,心里牵挂整夜未归的苏戚,没太注意卞文修的话。
“昨夜,听闻令郎与穆家子酒醉出行。”卞文修说道,“许是丞相关照小辈,特意驱车拦人,将令郎带走。”
苏宏州惊愕看他。
昨天晚上,薛景寒手底下的人送来密信,说苏戚喝醉,暂且在薛宅休息。
老父亲滋味复杂,睡下以后,忍不住又开始考虑亲事的问题,生生熬到半夜,总算困倦入睡。
没想到薛景寒接走苏戚的消息,这么快就传进了卞文修的耳朵。
“令郎贪玩,如此便罢了。丞相已非年轻莽撞之人,行事实在不妥。今日早朝,又告病不出……”卞文修笑了一声,神情有些嘲讽,“事情传出去,实在不好听啊。”
苏宏州腾地闹红了脸。
见他窘迫,卞文修不再为难,恳切劝道:“其实丞相私德有亏,与我并无多大干系。只是念着太仆辛劳,想多说几句心里话。令郎到了婚娶的年纪,总该收收心,人常道修身齐家,有了家和妻儿,渐渐就能懂事了。殷家的小丫头聪慧娴静,我看苏戚也喜欢,不如择个良期,把亲事定了,如何?”
苏宏州哪里敢答应,连忙推拒道:“不急,不急,且看戚儿的意愿……”
“太仆这些年,为苏戚揽下多少麻烦?”卞文修叹气,“满城流言,无一中听。如今若是让人知道,他和丞相有往来,怕是所有的骂名,都要落到苏戚头上。”
薛景寒是天上的明月。
人们仰望他,敬慕他,同时也维护他。
而声名狼藉的苏小纨绔,和薛景寒搅在一起,势必会承受更多的指责。
“我如何不知这个道理。”他苦笑着摇摇头:“孩子大了不好管,如今由不得我,以后再说罢。”
苏宏州三言两语,把亲事混过去,向卞文修行礼告退。
转身,他绷紧了表情,沉着脸出宫。
卞文修特意把话说得严重,看似句句关心苏戚,实则暗含恐吓。
将薛相和苏戚的私事,当作把柄来威胁他,并且示好拉拢,想要结成殷苏两家的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