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纨绔与高岭花+番外(199)
从京城到鄄北,路程四千五百余里。
她日夜兼程,几乎不眠不休赶路。经过驿站时,为了通行方便,甚至没有遮掩身份。
驿站官吏初次见到苏戚,难免惊讶好奇,常常发问:“公子去往何方?”
苏戚直言:“鄄北。”
她没有撒谎的必要。
沈舒阳限制穆念青的自由,可没说过,苏戚不能亲自去鄄北地界。
“路途遥远,苏公子不如雇些侍从?”他们劝道,“万一有个闪失,我等无法对太仆大人交代。”
其实苏戚如何,和这些驿站没多大关系。
攀交情罢了。
苏戚摇头,笑着道谢。她在驿站装满水囊,简单用饭,便继续出发,赶往下一个关口。
有时实在体力不支,她就停在路边休息片刻。醒来看看天色,数着日子,再度启程。
行至鄄北,已经换了四匹马。常握缰绳的手心,磨出厚厚的茧子。
循着舆图上勾画的路线,苏戚骑着马,登上陡峭漫长的山坡,在悬崖前停步。此时明月高悬当空,无需点火,她依旧能看清眼前风景。
一座山,仿佛被生生劈断,变成两道高崖。其间峡谷幽深延绵,谷底草木渺小不可辨。
而悬崖对面,钉着一面大衍的旗帜。寒风猎猎,撕扯着旗面扭曲的字迹。
穆念青曾在信中说过,崖后便是驻地,平时他想吹风,就爬上来躺着看星星和月亮。
苏戚望着旗帜,高声喊道。
“穆念青——”
她一出声,峡谷间响起层层叠叠的回音。
“穆念青——”
声音渐渐远去,接着又被新的呼喊所掩盖。
“穆念青——”
“穆念青——”
不知叫了多久,对面山崖上,有人拎着长戟,踽踽而来。
他身着重甲,肩宽腿长,似乎比以前高了,也壮了。少年时的青涩模样已经褪去,整张脸轮廓更加深邃。
苏戚无法看得更仔细,只觉穆念青身上挟裹着浓烈得化不开的狠劲与杀意。像一匹准备攻击的狼,随时能从猎物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可下一秒,穆念青笑了。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盛着明亮的月光。宛如昔日少年,骑在墙头冲着她笑。天地之间,便只剩下这一个耀眼灿烂的存在。
“苏小戚,你为何要来?”
穆念青问。
“八月十五,中秋团圆。”苏戚指了指天上的圆月,笑道,“穆郎,我来与你过节。”
她终于赶上了。
在这一天,这一夜。
苏戚解下腰间酒囊,举在空中,遥遥对着穆念青敬酒。
“一祝年年相聚,事事团圆。”
“二祝健康顺遂,前程坦荡。”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她仰脖灌了三大口,将剩下的酒液尽数倾倒在悬崖边上。
“穆郎,”苏戚提高了音调,笑着唤他,“如此佳节,不若与我同醉?”
她喝的是烈酒,冰冷液体穿肠过肚,如同刀刃割喉。辛辣的气味刺激着鼻腔眼球,淡淡的水雾涌上来,蒙住视线。
在寒风中,穆念青望着她,也大笑出声。
“苏戚,与你同醉!”
山河共色,月凉如水。
昔日少年,风采依旧。
苏戚挥手作别,策马下山,再也没有回头。穆念青在崖边站立着,直至那个单薄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才回转身体,拖着沉重的长戟迈开步伐。
一步,两步,五步。
陡峭的山路上,逐渐可见残破倾倒的兵器。被烧毁的旗帜随意躺在地上,污黑的血渍浸染着破碎的“衍”字。
两道悬崖,一面生,一面死。
苏戚爬上长满杂草的山坡时,绝不会知道,对面刚刚经历一场侵袭。军营被破,剩余的士兵退到山上,拖着伤痛的躯壳,等待白昼的到来。
穆念青走到士兵中间,在空旷位置站定了,将长戟深深插入地面。
“把你们的武器拿起来。”他嗓音低沉,带着不容违抗的力量。“收拾好自己,再过一刻,我们出发。”
去哪儿?
疲惫的士兵们拿疑惑的目光望着他。
“绕道,抄那帮孙子的窝。”穆念青冷笑,神情张狂肆意,“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追悔莫及。”
大半个月后,加急的战报送进皇宫。与此同时送到的,是苏戚即将归京的消息。
沈舒阳懒洋洋躺在软榻上,读战报上的文字。卞皇后坐在他身边,仔细剥着石榴,白皙而纤细的手指衬着深红果实,自有一番动人景致。
但沈舒阳并未注意皇后。他的目光落在战报上,漫不经心念道:“鄄北驻地遇袭,穆念青率三百残部,绕近道袭击匈奴营地,夺得机密文书……这小子挺不错啊。东苹,你说朕该奖赏他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