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纨绔与高岭花+番外(170)
苏戚放眼望去,的确看见密密麻麻的芦荻,在风中来回摇摆。
她道声有劳,跟在那兵后面,又走了一段路。其间问了许多话,诸如上游堤坝几处,周围地势如何。等赶到距离最近的堤坝时,水势又迅猛了些。
江水中的土坝已经彻底敞开个大口子,水流汹涌不可挡。
“公子,这坝和我们来时遇见的那个……似乎一样。”苏九凑近来低声问,“是否里面也埋了竹笼?”
苏戚没答话,只微微摇头,示意他噤声。
“这座坝是二十年前遗留下来的,一直能用,就没重修。”旁边兵卒用袖子擦了把脸,扯着嗓子说道,“其它堤坝是后来建的,用了新石料,比柳林县那座坝更坚实,可是现在水涨得太快了……”
“挖水渠。先把江水排出去,排到周围田地里。”苏戚说,“哪里地势低,就往哪里排,动作快些。苏大,苏五,十三!”她连续叫了几个名字,扬起音调吩咐道:“你们留在这里帮忙,其余人跟我继续去上游。还有你,和你,”她指向穿着官袍的三个人,“告诉何富贵,人招得差不多就赶紧带出来!先挖渠排水,待会儿还得重新筑堤!”
被点名的人迫于苏戚的气势,讷讷答道:“知道了,这就去传话……苏公子,我等也有姓氏……”
具体什么姓氏,他们没来得及说。
苏戚已经骑着马,奔向上游方向。
这一晚,安城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热闹与混乱。
死气沉沉的城池仿佛重新有了生命,街上有许多人在跑,举着农具背着竹筐,跟官兵排水筑堤。也有人躲在高楼内,连连摇头,掩面痛哭,仿佛去者不可留,天意不可违,一切挣扎都毫无意义。
再后来,天亮了,雨歇了。
最初的惶恐混乱过后,陆续有更多的人冷静下来,参与到治水之中。他们的妻儿,也挎着竹篮,淌着水,沿着河岸给劳作的人们送饭。
苏戚也收到了一份简陋的饭食。糙米馒头,配黑乎乎的咸菜,以及半碗粥。
她坐在泥土堆积的小丘上,就着咸菜把饭吃完,拍拍手上的土,说:“干活。”
规划沟渠,安排人手,抢时间修筑新的堤坝,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如此,整整三日。
三日后,江泰郡突发水患的消息,终于送进皇宫。
沈舒阳不耐烦听到这样的事,当即踢翻了临华殿的香炉,把急报扔到地上。七八个重臣连忙下跪,唯独三公站着,彼此脸上都没有什么变化。
“说说,谁去治理?”沈舒阳环顾众人,“江泰郡这天灾也不是头一遭了,既然二十年前水患能被治理,现在自然也没问题。”
可是,正因为二十年前先太子沈庆安治理水患,才闹出险遭废弃,涉事官吏被革职调任的大祸来。
殿内陷入难捱的沉默。
卞文修拧了下手上的扳指,平静开口:“薛相熟读史书经略,关于治水,想必知晓甚多。”
闻言,沈舒阳看向薛景寒。
“只读了些前人的书而已。”薛景寒语气如常,“如若陛下需要,臣必身先士卒,担此大任。只怕才疏学浅,做事不够妥当,辜负陛下的期望。”
沈舒阳眉头一松,哈哈大笑道:“有丞相出马,朕有什么可担心的?今天你就出发,带足兵马银钱,朕亲自为你送行。”
他用力按住薛景寒的肩膀,“……朕等你的好消息。”
这话里的意思,既有期许,亦有施压。
二十年前的水患,是天子莫大的忌讳。在场重臣都清楚,此次治理江泰郡水患,只能成,不能败。
败了,错了,极有可能为自己招致祸端。
姚承海眯着眼睛,视线掠过卞文修,停在这位面容沉静的青年丞相身上。
薛景寒微微欠身,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臣遵旨。”
——他终于可以亲自去江泰郡了。
第97章 秦柏舟落难
苏戚在安城县呆了九天。
第十天的时候,她接到两个消息。
一则,薛相奉命前往江泰郡,治理水患安抚百姓。
一则,秦柏舟出事了。
薛景寒要来,是县令何富贵告诉给她的。其实也不算秘闻,百姓中间早已传开,很多人听到这则消息欢呼雀跃,干活都倍儿有精神。
然而秦柏舟的事,几乎没人知道。
那天中午,苏戚忙完手头的活计,正蹲在临时搭建的草棚里吃饭。有人走过来,站在她面前,极其傲慢而欢欣地笑出了声。
“苏戚,你竟然会变成这番模样。”
苏戚抬头,看见个身穿粗麻长袍的青年,头发松松垮垮挽在脑后,刘海遮住右眼,只露出半张脸来。他拄着一根桃木杖,形似方外之士,但眉眼间熟悉的阴鸷感,减损了洒脱放旷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