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纨绔与高岭花+番外(121)
“你不该亲自去。就算有几分拳脚功夫,总比不得专门豢养的武者。”薛景寒皱眉,不甚赞同地说,“失败事小,被撞破身份也罢,万一意外丧命怎么办?要想动卞棠,有许多兵不血刃的办法。”
出于习惯,他的口气带着训诫的意味。
“是,是,先生我知错了。”苏戚半开玩笑地附和着,停顿片刻,又说,“其实我不愿……提起卞棠的名字。”
薛景寒微怔,察觉苏戚脸上沉默的情绪。
“这是我第一次杀人。”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喃喃道,“以后会如何呢?我不畏生死,不惧诋毁,只是……怕我变得不是我。”
薛景寒看着苏戚。富贵家里的小公子,从来都活得潇洒恣意,仿佛无忧也无愁,不知世事深浅。一朝踏进泥淖,便觉得无措茫然,整个人透着孤立无援的气息。
可是薛景寒已经在腌臜的泥淖中过了许多年。从里到外,连呼吸和毛孔都浸染着鲜血和罪恶的味道。鲜少有人知道,在他光风霁月的表象下,包藏着多少魑魅魍魉,鬼怪冤魂。
苏戚窥见了他真实的喜怒嗔痴,尚未得知他不见天日的过往。
如果可以,他永远不会把那些糟糕的东西告诉苏戚,也不会让苏戚接触世间难堪的一面。
他的小公子啊,就该干干净净的,被宠爱着过好这一生。
薛景寒握住苏戚的双手,十指交缠着,倾身亲了亲她的眼睛。自从傍晚时两人坦白心意,这种亲昵的举动逐渐变得顺其自然。
“没事的,苏戚。”他说,“有我看着呢,别担心。”
苏戚被清冷而苦寒的味道包围着,眼眸弯弯地应答道:“好啊,你看着我。”
即便他们,都还不知晓对方所有的真实。
时间已经很晚,薛景寒催促苏戚上床睡觉。因为受伤的缘故,苏戚行动诸多不便,于是他帮忙脱掉鞋履,又替苏戚拆解了发冠,掖好被角。
这种照顾人的活计,薛景寒十分熟练,也不知在过去几天里做过多少遍。
苏戚忍不住调侃他:“昔有哀帝断袖,子瑕分桃,薛相为我脱履,也算一段佳话。”
这回薛景寒没被调戏到,反而深深看了她一眼,说:“能流传给世人的,才叫佳话。薛某不愿与外人分享床帏秘事。”
床帏秘事么?
苏戚下意识想歪,又听见薛景寒补充道:“也不愿与人分享你。”
不愧是薛相,类比旁通升华话题如此自然。
苏戚笑:“哎呀,我岂是朝三暮四之人,丞相大人说笑了。”
薛景寒没吱声,起身走到屏风后。窸窸窣窣的脱衣声传来,惊得苏戚连忙阻止:“这样不好啊大人,咱们得循序渐进……薛相?先生?怀夏?”
琉璃屏风后的身影犹自动作,脱去外袍卸了玉冠,将衣物搭在屏风上。墨发披散的薛景寒走出来,望着苏戚淡淡解释道:“这里原本就是我的卧房。”
苏戚哑然。
“而且,你睡着我的床。”
苏戚摸着身上柔软锦衾,总算明白为何床铺间散发着熟悉的苦香。
“这几日我都在外间休憩,方便照看病患。”薛景寒挑眉,反问苏戚,“你刚才说……何事要循序渐进?”
苏戚拉起被子盖住头:“对不起,打扰了,我什么都没说。”
薛景寒眼底滑过笑意,放柔了语调说:“苏戚,睡吧。”
说睡觉,两人都难以入眠。
这是第一次,他们彼此清醒着,在同一个屋子里过夜。床铺和外间小榻,只有十余步距离。
苏戚虽然见惯了大阵仗,但毕竟隔壁睡着的人是薛景寒,无法以平常心对待。而且身上的伤也不太安稳,偶尔闹腾着,试图彰显存在感。
至于薛景寒,表面沉稳得很,实则心思浮动,耳朵里仿佛总响着苏戚调笑的话语。
说什么断袖分桃,循序渐进……
苏小纨绔都在想什么不正经的东西!
异常双标的薛丞相,压抑着微热的呼吸,强迫自己进入睡眠。但是他越刻意想睡,越脑袋清醒,眼前不时闪过零碎纷乱的画面。
傍晚时的亲吻,交缠的呼吸,几天前替苏戚脱衣的景象,还有讲堂里曾经没收的香艳话本……
如此反反复复,经历一夜煎熬,第二天他们精神都不大好。
得亏薛景寒脸上有伪装,看在苏戚眼里,依旧是冷冰冰锋利无情的模样。
“今日休沐,用过早饭后,我送你回家。”他说,“太仆不日将归,你失踪太久,容易让人生出疑心。”
苏戚想想也是,便依言用饭,与薛景寒乘车归返。
车上,两人对坐着,不知怎地气氛有些尴尬。
昨天的亲近仿佛只是错觉。就像刚牵手的小青年,告白时难以自持,冷静过后便觉得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