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人附和他，严去寒早就去跑去陈空桐那边了。

黑暗，潮湿，寒冷。

像是被一卷黑色的绒布从头到脚包裹住，又像是漂浮在没有任何光线的黑雾中。

原本还很清晰的意识，在这样漆黑的环境之中，慢慢地，就会越发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醒着，还是睡了。

远处的嘈杂声也逐渐消失了，四周重回一片寂静。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那些之前还吵吵嚷嚷的人呢？为什么忽然安静了？是遇见了什么？还是自己其实已经不在清心馆里，而是在不知不觉中掉入了地狱？

越发的毛骨悚然，但又越发地无法挪动手脚。明明没有任何东西束缚住自己，可是身体就像是冻僵了一样根本毫无知觉。

又有声音了。

这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响彻在耳边。

这是——火焰燃烧的声音。

刀斧砍入肉身的声音。

撕心裂肺痛苦至极的惨叫声。

“羽千兄？羽千兄？”

模模糊糊中，仿似有人正在拼命叫着舒羽千的名字。舒羽千努力地挣扎了一下，却仍是没能睁开眼睛。

是……柳如风在叫自己吗？

“舒羽千！！”

舒羽千猛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这不是柳如风的声音，自己还在清心馆内，柳如风不会这种时候到这里来。

他混沌的脑子开始逐渐恢复清明，看了看旁边，自己正跌坐在药房外面的走廊上，靠在楚梦还怀里。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怎么了，嗓子干得发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楚梦还像是知道他如今的情况般，放缓了声气，抬袖为他擦了擦汗，道：“我从南院那边过来找你，就看到你跟昏迷了一样蜷缩在屋子角落里，浑身都是汗，还不停地念着……「如风，如风」。”

“如风……”舒羽千呆呆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阴沉沉的墨色天际，绵延的灰黑看不到一丝星月的影子，“我想他了……”

第74章 我心度君心·伍

把舒羽千送回自己的房间，待到他安安稳稳地在床上躺好之后，楚梦还才从他所住的院落里出来。

行至之前舒羽千藏身的那个药房附近时，看见原本应当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有个人正站在那间药房门口探头探脑。

他虽微有惊诧，但却并不惊慌，只是放轻脚步走到那人背后，温然道：“赵先生，这么晚了。”

赵和术吓得跳了起来，木窗被他的身躯撞得哐啷一声。

他拍着胸口，喘着气道：“哎哟，你怎么忽然不声不响地出现呐，可真是吓死我了。”

楚梦还笑道：“赵先生这么晚了还出现在这里，不比我更吓人吗？”

赵和术摆摆手道：“我不过就从南院那边回来而已，路过这里，见这间药房门打开着便停下来看了看。”

“让先生挂心了。”楚梦还把拢在袖子里的双手抽出，抖了抖衣袖，上前去把半开的门拉拢，“之前舒大夫受了惊吓，我扶他过来的时候不小心把门撞开了。当时没来得及收拾，于是现在回来把门关上。”

他又回身拢袖在赵和术面前站定，道：“不知南院那边怎么样了？”

“南院已经安定下来了。没有死人，有受伤的也不过是在混乱中出意外受的伤，看来这次真的不过是虚惊一场。”

“那就好。”楚梦还舒了一口气，微微垂下眼睑，状似放心。

“既然没有其他的问题，那我便先走了。”赵和术礼节性地朝楚梦还拱了拱手，楚梦还急忙还以大礼，这时赵和术却又道，“不过……楚医师，这间是你专用的药房吧？”

楚梦还直起身，点了点头。

“楚医师，还梦香这种东西，能够少用，还是不要用的好。这东西犹如幻药，一个不小心，让患者心智受损，陷入疯狂，也不是不可能啊。”

楚梦还脸上的微笑微有凝滞，但很快又恢复自然。他屈身又是一礼，道：“多谢赵先生提醒。只是今天这个病人有些特殊，故不得已为之。”

清心馆又恢复了平静，在沉沉夜色中陷入沉睡，之前的一场骚乱仿佛从未发生。

惊吓之后重归平静的时刻是人最放松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在重新躺上床的一瞬间就进入梦乡。

除了李清潭。

李清潭回到自己那间偏僻的病房时，刚到门口便愣在原地。

——太乱了。

这不是他弄出来的乱，他自己弄乱的话，至少对于他自己来说是乱中有序。可是现在这间屋子，却是乱得毫无章法，仿似有狂风肆虐过一般。

他在门口伫立良久，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最终，还是保持着平日里不紧不慢的态度，关上了房间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