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戟(修改版)+番外(97)
“我能猜到的,你岂有猜不到?”席岫不答反问。
“不愿告诉我吗?”叶枕戈同样以问作答。
知晓再这般耗下去,难得轻松的气氛又要泡汤,理了理思绪,席岫启唇道:“当得知施明卉乃织命女亲传徒弟,而织命女为救你牺牲了自己时,我便有所怀疑了。”
顿了顿,续道:“施明卉衣着朴素,且闺房内无一面铜镜,可见并非追求外表美丽的女子,但她所戴发簪却艳丽异常,这枚簪子一定别具意义。她自幼生长无垠海,离开无垠海后又隐居深谷,两处皆为世外之地,所以那枚簪子最有可能便是她从无垠海带来。至于是否是红珊瑚,我不敢断言,只知被她珍之惜之,视若性命。”
“假使明卉所言无虚,救程十河确实非珊瑚火不可,你又打算如何收场?”
“即便非珊瑚火不可我也不会改变初衷。我赌得就是施明卉说谎,若赌输了,程十河便是因我而亡;铁衣问罪,盟主处置,我一力承担。何况……”看向叶枕戈,席岫轻笑一声,眼底一抹冷色,“你不是也在赌吗?赌我会不会替你出头,会不会代你试探施明卉。”
“的确如此,”果然,但听叶枕戈道,“第一:我欠施明卉的。第二:我没有筹码与她谈条件。第三:施明卉十分厌恶我,若由我出面试探,只会恶其胥余;程十河生全死在她掌控中,我不能冒这个险。”
“可我想不明白,你不将计划告诉我,怎么肯定我会配合你?”
“程十河之于我虽是陌路,之于你却是同门师兄弟,让你在情义间选择,你一定会陷入两难,”将三天前讲给席岫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叶枕戈坦言道,“我说你会陷入两难,你并未否认,足见你确实矛盾,你的心并不完全偏向程十河。”
“原来——”席岫咽下了后话。
原来,叶枕戈那时的情真意切,为他考虑,为他解忧,只不过想令这场戏演得更逼真。
沉默了片刻,席岫道:“你丝毫不担心我会任由你送死么?”
叶枕戈笑着摇了摇头:“就算明卉的意图再可疑,也不能排除万分之一的可能她讲的是真话。若无你阻止,届时一命换一命,是最保险最稳妥的办法。”
“蝼蚁尚且惜命,你连蝼蚁都不如!”透过桌上油灯望向对面,席岫眼底仿佛也因此点燃了一把火。
“你早该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只在乎结果,”叶枕戈毫不气恼,慢条斯理道,“你不需要介怀我,更不需要原谅我,你我重逢本就是一场意外,等程十河复原后,自然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干。”
语毕,他盯向了席岫腰间碧玉腰扣,与那缠在腰上的细细镣铐,续道:“短短三年,你已跻身执法堂十大高手之列,相信再过不久,堂主之位也将是你囊中物。待你羽翼丰满,自立门户重建岿山,亦非难事。”
席岫握紧双拳,垂首轻嗤道:“我能有大好前程,多亏了你。”
叶枕戈岂听不出言外之意?却不答话,转去床前铺好了被褥,接着走回他身边,道:“今晚留下吧。”
席岫一愣抬头,无意识红了脸。
叶枕戈也跟着愣了愣,瞬间生出了想要刮一刮他鼻尖的冲动,可到底忍了下去:“我留你是猜你不愿此时回去打扰铁衣与程十河,无勉强你的意思。”
席岫顿觉面颊火烧火燎又刺又痛,赌气似的哼了声,走到床前和衣便躺了下去。
叶枕戈掌灯行至书案,拔出盘发的木簪压低了灯芯,随后拿本书翻看起来,那些墨迹似只轻飘飘浮于眼前,一字未入脑海……直等轻细的鼾声传进耳中,他才合了书来到床畔,拉过角落的被子盖在席岫身上。
山中的夜仍是冷的……
静静地看了青年片刻,叶枕戈重返书案前,自一叠书下摸出了把折扇。
他三年未有展开此扇,他清楚此扇打不开,更不该打开……
又摸了摸那扇子,重新塞回书下,他手支额角,轻轻阖了眼。这些日,他几乎没怎么睡过。
半梦半醒间,耳闻一声鸡鸣,叶枕戈转醒过来,屋内灯火荧荧,透过书格的缝隙隐隐约约洒落床前……
床?
叶枕戈彻底清醒,翻身下床,刚刚迈出一步,“哗啦”闷响后便脚底一绊,整个身体向前倾去,额头不偏不倚撞在了书格棱角。他立时痛吟出声,这才惊觉,自己被束缚住的不仅手脚,他被点了身上十几处穴道,包括哑穴!
艰难地直起身,拖着锁链,叶枕戈绕过书格,又是愤怒又是不解地望住了灯火后的人。
坐在书案前,席岫大笔一挥,头也未抬道:“我留了书信给铁衣,可以动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