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戟(修改版)+番外(2)
叶枕戈一捏它细长脖颈,那活物瞬间便悄无声息了。
初入膳堂只见满目尘埃,他略做清扫,烧出大锅热水将山鸡处理干净,随后在屋外挖出浅坑,埋入泥土包裹的山鸡支柴烧了起来。
又过个把时辰,他熄灭火堆却不急于取出食物,静待片刻,果真见席岫自林中远远走来。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尝尝我的手艺。”撬开泥封香气霎时四溢,撕下条鸡腿,叶枕戈递给了青年。
席岫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他,并未接下,反而绕过他走向了潭边。
轻叹一声,叶枕戈追上席岫,竟不由分说将整只鸡丢入了水中:“数日不见你用其他食物,我方才自作主张,就地取材……想来喂了潭里的鱼儿也能叫你尝个新鲜。”
看着水面层层涟漪,席岫愣了愣,道:“我……习惯吃鱼……”
“你既习惯吃鱼,明日不妨交我料理。”
席岫此番倒答得极快:“你抓不住的。”
青年有言在先,叶枕戈却不信邪。
银针、丝线、活饵,秉持旧日作风,他身倚大树,微阖双眼,指间一根细长竹条横向水中,气定神闲静待鱼儿上钩。阳光驱走春寒也笼上了困倦,迷迷糊糊里,似有什么东西抚触着脸颊,他无意识皱了皱眉偏首躲避,然而那感觉如影随形,瞬间缠了上来。
不堪其扰地撑开眼皮,叶枕戈微扬下巴望去,心想一条鱼儿未上钩,倒是“钓”上了个冷美人。
悠悠起身,不着痕迹地摆脱了席岫,叶枕戈自嘲道:“料想这群鱼儿定是被那山鸡养刁了胃口,如今岂肯为小小蚯蚓纡尊降贵?”
看他一眼,席岫拾起竹条,扯断丝线,屏气凝神转向了深潭。
潭水幽暗,莫说鱼儿,便连一指深的地方都难以目及。而随眼帘微沉,席岫右手迅如雷电,携千斤之力直入水底,速度之快竟无引动一丝波纹,顷刻间复又抽离,另一端便多了尾活蹦乱跳的大鱼。他随手将鱼扔进木桶,又如法炮制连捕了几条。
见其收获颇丰,叶枕戈讪讪一笑,道:“我实在惭愧,一条鱼也奈何不了。”
席岫抿了抿唇,道:“它们……只要人在近旁就会游入水底。”
“你又是如何辨识?”
“摆尾声。”
叶枕戈心下震惊,面上不露痕迹,一拍腹部道:“那你有听出我肚里的响动吗?”
他的调皮话席岫向来“不屑”回应,他也颇有自知之明,提起木桶便与对方朝回走去,及至屋前又玩笑般道:“此烹饪之法乃我独门秘方,被瞧去岂不吃亏?你只管在外等待。”
目视叶枕戈步入膳堂,席岫紧随而上,透过虚掩房门向内窥探:略旧的青衫包裹着修长身形,头顶是梳得整齐的发髻,平素微弯的眼正波澜不兴注视着刀下。
鱼儿在叶枕戈手底被刮得片甲不留,他动作利落,犹如“久经沙场”的大厨,眨眼工夫,鱼儿便安静地躺在了案板上。接着,他又捞起一条摔晕后继续动作,却不料那鱼忽地打挺,使得刀刃斜斜滑过,左手立时显现一道血口!
那场面瞧着分外吓人,但叶枕戈仅是慢条斯理挽高了袖口,仿佛比之疼痛更不想衣衫染渍。
无奈远离灶台,推开门,下一刻嘴角便自然而然堆起笑容,叶枕戈叹道:“其实我并非如你所见这般无用,可狼狈之际偏偏总与你相遇,你说,我们的缘分是不是很奇妙?”
席岫一语不发,撕下缕衣摆扎紧在了他伤处。
“无妨,叫你担心了。”叶枕戈轻声道。
动作一顿,席岫缓缓抬眸,仿佛终于意识到面前的是一个能说会笑,活生生的人。
他自幼生长林海溪谷,唯有师父相伴,他几乎遗忘师父去世后过了多久……三年、四年,还是五年?山不会说话,树木、鸟儿、鱼儿不会说话,渐渐地连他也忘却了言语,忘却了喜怒哀乐与另一个人的温度。
第二章
转瞬月余,因叶枕戈的到访,清冷山谷逐渐沾染了人气。
每逢席岫自林中返回,远远便瞧得见炊烟袅袅,然而再是不舍与人久违的相处,也难改他多年习惯。
卯时离开居所,沿蜿蜒山路穿越密林,行走一刻工夫眼前豁然出现片开阔之地,席岫目不斜视走向正中,停步在了凸起的土堆前。一阵风吹过,吹乱额发,掩映得他黑瞳愈显深沉。
风停歇,同一时间,他握紧一旁矗立的事物拔地而起,挥臂划开半道弧光,放松五指,那事物随惯性整个暴露眼前:一把戟,旁生新月横刃,通体银白!
席岫持戟回扫,翻身挑起一路尘沙,身形如离弦之箭刺向前方。那兵器瞧着分量不轻,于他却犹如柳枝被使得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