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357)
连程知也都面色一变。方才之事,他没有立刻采取强制手段,当然是记忆之中,与许潜林并无多少瓜葛,且这个多年未见的“小师弟”修为低微,不足为惧。
许潜林割开手指,将自己的血滴了上去,婚书是结契而定的,上面写的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映在了半空中,展示给所有人看。
婚书最下方,程知也以血为墨,写下自己的名字与生辰八字,留下铁锈一般的颜色。
修仙界与凡间不同,这样以血结契的东西,没有冒领假写一说。或者说能在修仙界诸多修为高深之人的眼下也做的看不出马脚,天衣无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长廊之外,福地之中,已乱成一团,没想到能见识到一段痴男怨男的狗血往事。
旁观之人也分成几派,一边是觉得婚书为真,程知也和许潜林既已定下了契约,同生同死,怎么能再与旁人结成道侣,这样的人,无诚无信,不足为信。另一边则认为,花夫人与程知也成亲,不仅是两情相悦,更重要的是一城一族结成姻亲,在乱世中抵御深渊饿鬼,寻求飞升之道,与修仙界的将来密切相关,婚书真假尚未有定论,但到底不过是风月之事,不该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闹出来,阻止这桩与修仙界的将来有密切联系的天作之合。
还有些别的人,或是以为许潜林与程知也有仇,刻意报复,又可能是被魔界收买,故意作乱。
种种猜测,议论纷纷,花夫人终于开口说话。她的性情持重寡言,在花家当家多年,很令人信服,此时也不例外,反握住程知也的手,不为许潜林的三言两语所动,而是说:“我不知道你的婚书是哪里来的,但是我与程兄结契之时,天道明证,并未提醒。”
程知也似乎也回过神,恢复过来,冷声道:“许潜林,我顾忌师兄弟之间的情面,并未将过去之事公之于众,你却刻意污蔑。”
覆鹤门的长老走上前来,朝众人拱了拱手:“师门不幸!师门不幸!这个许潜林是知也救回来的,如亲生手足一般将他带大。结果许潜林这个小孽畜贪心不足,偷学禁术,被门内发现。我和别的长老做主,要将他赶出门去。还是知也不忍心,说他年纪尚幼,一时行差踏错,若是被除名,外人知道,如何再继续修行。我们便让他自行离去,不能再打着覆鹤门的名头,就这么过去了。”
说到此,他的语气越发严厉:“孽畜,你师兄对你一片苦心,处处为你着想,没料到你不心生感激,反而生出仇怨,处心积虑在这么重要的日子上毁掉你的师兄。什么婚书?你从何处伪造来的,从实交代!”
许潜林将婚书珍惜地收起,抬起头,眼珠子缓慢地转了一下,看向程知也:“这婚书当然不是你的。你又不是我的师兄,不过是一个占了我师兄身体的恶鬼罢了。”
此言一出,周围忽然死一般的寂静。
连一直云淡风轻,对这桩意外置若罔闻,当成闹剧一般的花夫人都在一瞬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
许潜林划破手臂上的青色筋脉,鲜红的血像是某种刻骨的恨意,泼洒在这片寓意永结同心的福地之上,因为这里的前任主人是许潜林,为了这一天,他准备了太久,付出了太多。
一个以血液为引的阵法缓缓浮现在许潜林的脚下,他的血尚有余热,脸上的笑却冷浸浸的:“你是个什么东西,这么多年过去,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名冠天下的程知也了吧?”
这个阵法……谢长明能认得出来,许潜林曾向自己问过,但从今日看来,他又改进了一番,以不死不休的决心。
果然,这是个提前布置的传送阵法,但不是为了传送某个人,某样物,无数块玉牌从阵法中喷涌而出,随机落在福地里的某处。
谢长明捡起一块,稍用了些灵力,便浮现出无数“程知也”作恶的证据。
而许多双不同的手,也捡起了这些玉牌,将信将疑地打开来了。
这数十年来,修仙界发生的许多事,背后都与燕城城主脱不了干系,而处理这些事的门派也不相同,不可能有这么多门派同许潜林一同作假。而即使是照世明,也许可以完美地伪造出一份婚书,却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这件事远比盛流玉堕魔要严重,小长明鸟还只是一个预言,没有对修仙界作出真正意义上的祸乱。而程知也不仅仅是杀人放火,擅自插手凡间的诸多事宜,甚至连深渊的暴乱都与之相关。很多之前被认定为魔界所为的事,竟然也是程知也刻意嫁祸,毕竟地阎罗也不可能为自己洗脱冤屈。
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道:“程知也,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