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师父拔了坟头草之后(51)
施未低头不语。
“不知老先生也来到此处,是薛某怠慢了。”
薛思对这位老人家很客气,曹若愚憋了一口气,怯怯说道:“师父,这个人,就是卖我假罗盘的那个。”
他嘟囔着:“你怎么还对他这么客气?”
“老朽我只是想赚点烟钱,谁知道刚好碰上你们两个倒霉蛋?”
老人故意凶他,眼睛瞪老大,“要不是我,你和那个大高个儿早喂尸潮去了,还能好好地站这儿?小没良心的!”
曹若愚缩缩脖子,又不敢说话了。
老人也没揪着他不放,而是又看向薛思,敛了神色:“薛谷主,这世道风云再起,你要多加小心。老朽不便久留,即刻就要启程,山高水长,改日再会。”
“再会。”
薛思点头,老人又瞧了瞧闷不吭声的施未,嚷着:“勤加苦练,别下次走个剑阵还跟乌龟爬似的,多丢人!”
施未与他的师兄弟们站在一起,老人又没点名道姓,几人都齐刷刷低下头,一个比一个心虚。
大雾四起,却不再是怪异的绿烟,而是微凉的白雾。
浓雾之中,一阵清脆的铜铃声由远及近,一辆挂着白色纸灯的骡车停在了众人面前。
赶车的人,有些出乎薛思的意料。
是明月义庄的看门人。
“仙长,别来无恙。”
黄二狗躬身向他行礼,又接过老人递来的烟杆,“主人,小的来接您了。”
“走吧。”
老人踩上骡车,白灯的烛火昏暗,衬得灯上那遒劲有力的黑色双喜字更是古怪。
他掀开幕帘,忽然转头,看向薛闻笛,笑问:“小楼儿,你不认得我了?怎么都不跟我问好?”
薛闻笛愣了愣,刚想回礼,那人就钻进了车中。
黄二狗朝着众人鞠了三躬,驾车离去。
大雾尽散,明月西沉,远处已有隐约天光。
快天亮了。
一旦天亮,这些断壁残垣,遍地尸骸,又是一大难处。
孙夷则上前来:“薛掌门,你们先走,这里我来善后。”
薛思静默良久:“城里还有活口吗?”
孙夷则脸色垮了下来,心中戚戚。
辟邪传音铃本是守护佳器,他在战斗之前就已加固,可保城中居民不受伤害。但交锋结束,城中依然无声,无人从剩余的房屋中走出,也无人在垮塌的废墟下求救。
这只能说明,他们早前看到的居民,也都是假象。
“先去找找,看看有没有幸存者,我会留在此地的。”
薛思面色凝重。
孙夷则的好心他能明白,现下敌在暗,我在明,牵一发而动全身,如若临渊卧底借平湖城一事大肆攻讦,从内部挑动锁春谷与孙氏的关系,那么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可是薛掌门,不,薛谷主,”孙夷则忧心忡忡,“眼下诸位平安最是重要,此地不宜久留,请各位归山,容我与临渊斡旋一二,等有眉目,我自会告知薛谷主的。”
薛思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很平静地考虑这件事。
孙夷则又求救似的看向薛闻笛,对方看懂了他的心情,道:“小年,你与你几个师弟留在这里,真得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
“好,那我相信你。”
薛闻笛其实觉得,孙夷则这个决定并不妥当,一是他们不知敌人是否会卷土重来,二是如若临渊真有魔都卧底,那么他们去哪儿,最终都还是要去临渊,与孙氏一晤,早点去,说不定还能免去不必要的误会。
但薛闻笛能够理解孙夷则。
平湖城是兵家重镇,一夕倾覆,那么天下正道该如何看待为首的临渊孙氏?城中百姓无人幸免,那么临渊之下其余辖地百姓还能以性命相托吗?堂堂正道领袖,竟潜伏着魔都卧底,传出去,动摇的就是整个正道同盟的信任。
没有信任,谈何同心抗敌呢?
孙夷则眼下顾虑的,不过是临渊声誉还有岌岌可危的信任罢了。
身在高处,多有不易。
薛闻笛长叹,拍拍孙夷则的肩膀,鼓励似的微微一笑:“小年,万事小心,如有需要,传信于我。”
“嗯。”
对方郑重地点点头。
薛思便也没有再坚持:“那我们走了,后会有期。”
孙夷则也向他行礼,傅及他们几个也如此。
深夜中,他们是并肩的战友,而天色将明,他们便要各奔东西了。
傅及默默看了孙夷则几眼,有些难言的惆怅。
曹若愚搡了他一下:“二师兄,你发什么呆呀?难不成还想着以武会友呢?”
傅及笑着摇摇头,但想了想,好像也对,就点点头:“他身手这么好,不切磋切磋怪可惜的。”
“你脑子就天天想这种事啊?多没意思!”曹若愚揶揄他,“我看回了岁寒峰,你天天找大师兄切磋得了,我看大师兄比临渊那群人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