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师父拔了坟头草之后(215)
薛闻笛不答话,只是望着他。薛思以为他伤心过度,失了神,心尖又隐约刺痛起来,轻声道:“节哀。”
薛闻笛沉默半晌,才应着:“好,那就这样,你这样就很好。”
你不要再想起来,不要知道自己的授业恩师已经故去,也不要想起我这个,让你等了许多年的负心人。
薛闻笛竟是笑了,眼角止不住地滚下热泪。他低声道:“打开夜城后,魔君打算怎么做呢?”
“唤醒我的族人。”薛思应着,但心底却对“魔君”这个称呼有些排斥。
“然后呢?”
薛思愣住了,然后,他要做什么呢?他好像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是称霸三道,一统九州吗?是要将这人间变成炼狱,继续那场浩劫吗?”
薛闻笛追问,往前一步。
薛思没有后退,只是微蹙着眉头:“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如若我帮你打开夜城,那我就是你的同谋,我为何不能知道?”薛闻笛再次上前,温热的气息几乎就要碰到薛思的鼻尖,对方望着那人眼睛里的自己,一颗心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太近了。但好像,他们就应该这么近。
薛思一把抓住薛闻笛的衣襟。
漫天的星子停了,江水散了,竹叶不再晃动,剑光也一道湮灭,山涧黑到伸手不见五指。一道结界降下,将曹若愚和顾青隔绝在视线之外。
黑暗中,薛思紧紧抱着薛闻笛,贴着他的耳朵,呼吸有点急促:“做我的同谋?你就这么想背弃你的至亲好友,背弃你的道义?”
薛闻笛不答,他没有料到,一句同谋能让薛思出格至此。记忆中,这人明明一直都很内敛,很温柔。
直到此刻,薛闻笛才意识到,钟有期从前千万次和他强调过的,魔的天性不会改变,它就长在血液里,直到身心腐烂。原来这些都是真的,哪怕是小鱼已经成长到如此境界,他的身上也会残留着这些特质。
薛闻笛悲伤不已,原来他真得,让他心爱的人痛苦了好多年。
薛思还在等薛闻笛的回答,对方却亲了亲他颊边的浅痣,轻声道:“我会兑现承诺的。”
如果你的选择,是死在我的剑下,那我会同意的。
薛闻笛闭上眼,脑海里全是他在锁春谷,在薛思的书架上看到了全部信笺。那最后一张上,写明了净化聚魔池的方法——那是薛思留给自己的信,可他却撒谎说,是祖师爷留下的。
薛思本身是聚魔池化出的一缕精魂,因此生来就拥有非比寻常的力量。当年秋闻夏留他在谷中,为免不测,就在他身上下了一道“锁”,只要锁春谷存在一日,他体内魔气便会处于安静的状态。锁春谷与他之间形成了一道“链”,也就是“尘缘”。可是魔都接连设计,横雁一剑砍断了他与锁春谷的联系。魔气重新成了“锁”,薛思反而被“链”牢牢拉向了聚魔池,拉向了夜城。
他必死无疑。
薛思决定了,说愿意成全薛闻笛的道,成全他的心上人,做个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英雄。
薛闻笛看完信,就像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什么都没剩下。
但现在抱着他的薛思不知情,他忘记了,但他现在很高兴,他以为那句承诺,就是与他共谋。热血上头的时候,他抱起薛闻笛,抵在山涧石壁上,轻声道:“那我告诉你,修仙之人,要怎么进入魔都,进入夜城。”
“我知道,是走马兰台的冥泉车驾,它——”
薛闻笛话音未落,薛思的手已经扯开了他的衣襟:“还有个更简单的办法,就是与我结契。”
薛闻笛瞪大了眼睛,推搡着他,哑声道:“你疯了?你知道这是哪里吗?你,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薛思咬着他脆弱的脖颈,托着他两条腿往上顶。薛闻笛的手掐紧他的肩膀,低声骂着:“混账东西。”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很喜欢你。”薛思松了口,亲着他柔软的耳垂,“是你先亲的我,你说要我娶你的。”
薛闻笛不作声,他只觉得浑身发烫,魔气剽悍,对他的修为有极大的影响,他推搡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那你也不能——”
薛思又亲过来,没有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整个山涧安静极了,薛闻笛甚至都能清晰地听见薛思如鼓的心跳。那声音一下一下,格外有力,仿佛要震碎他最后的防线。
薛闻笛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流着泪问:“你不嫌脏吗?我不久前身上才染了血。”
“不脏。”薛思抚摸这他光洁的后背,顺着脊骨,一节一节轻轻按着,就像在确认他完好无损那样。
薛闻笛心尖发颤:“我是个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