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师父拔了坟头草之后(115)

作者:四季奶糖

文恪失魂落魄地去找孙重浪,越过死相惨烈的同修,踩过黏腻的血坑,曹若愚怕他摔着,始终护在他左右。

不知过了多久,文恪找到了孙重浪。

对方还是死前的模样,那双瞪大的满是惊异的眼睛始终没有阖上,嘴角血迹干涸,身下的碎土全是触目惊心的红。

文恪抖了抖,指尖拂过他的眼帘,祈祷着黄泉路口,他可以瞑目。

曹若愚与孙重浪交情很浅,但此情此景,总让他想到受伤的师兄。以后他的师门,也会如此风雨飘摇,如此凋零四散吗?

文恪不知何时,落了泪,刚开始悄无声息地哭,后来终于没忍住,嚎啕了起来。

曹若愚蹲下身,轻轻拍着他的背,无言地安慰着他。

远处,又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文恪满脸泪水地看了眼,哭得更凶了:“是明枢阁。”

曹若愚点点头,他想,应该是师父强行破开了封印,进入到了里边。

明枢阁魔气冲天,压榨干这天地最后一丝光亮,铺天盖地的黑云压抑沉闷,雷电交闪中,大雨倾盆而下,一遍一遍反复冲刷着地上污秽血迹。

文恪在雨中放声大哭,曹若愚却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一手扶着文恪,一手紧攥,在掌心掐出好些印记。

密室里头,几人听着雷电轰鸣,激烈雨声,皆是沉默,压抑不已。

薛闻笛在昏睡中,紧蹙眉头,他在这雨声中,听到了一个遥远而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对他说:“小楼,我等你来找我,会一直等你。”

第50章 你是他的归属

这场大雨绵延不绝下了整整七天七夜。

积雪消融, 白梅落尽,残破屋檐无声伫立在苍茫天地间, 层峦叠嶂,浩荡清波,由远到近,全数笼上了一层氤氲雾气。存活的临渊弟子冒着雨水为同修敛尸,低哑的哭声藏在磅礴雨中,月白天青的剑袍如同被摧折的枯败枝叶,一点一点腐烂消亡,再一点一点从这泥泞的血土中长出新芽。

文恪举目望去,迷离的视野中早已分不清人与景,只觉得这雨中萧瑟,雾气朦胧,老天爷像是胡乱开了个玩笑, 在原本干净的画卷中恶劣地泼洒着颜料, 红的绿的, 灰的黑的,白的青的, 乱糟糟一片。

这不是雨, 也不是雾,是薛思留给临渊的一道保护屏障。

他哄骗着那群邪魔离了这里, 想也是去了夜城, 去打开那道封印, 而之后的命运, 不得而知。

这片雨, 这片雾, 会掩盖住临渊的死气, 为这个曾经的擎天支柱遮住满目疮痍,不至于被暗处虎视眈眈的恶犬撕咬,死无全尸。

太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先例了,太多墙倒众人推的前车之鉴了。

文恪满目忧愁。

临渊八处机要,最后竟只剩下他与何以忧。

“照水聆泉。”

他喃喃着,为何这次魔都袭击,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见到何以忧的身影?为什么,她闭门不出?

文恪不敢大意,若是魔都留有后手,以他现在的境况,定是无法相抗衡的。

“唉。”

他颓然地叹息,却见曹若愚撑着一把素伞走了过来,他一向跑得很快,脚下泥点飞溅,裤腿上湿了一片,但他还是走得很快活,眼中闪着光亮,满是希望。他猴急地冲上台阶,叫着自己:“文长老!大师兄醒了!”

文恪有一瞬间,发现雨小了很多。

薛闻笛足足昏了七天七夜。

文恪给他喂过药,也确定他身上不再存有钟有期的诅咒,但他迟迟未醒。

从前的薛闻笛,不会受伤。他很强大,剑法灵术无一不精,出剑极快,见血封喉,有时候甚至不需要动用横雁,只要手指那么轻轻地蜷起,就能要了对方的命。

他唯一一次受伤,就是十年前要他命的那回。

文恪进了屋,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

临渊的主要建筑被毁得残破不堪,好像风中摇摇欲坠的纸鸢,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他只能在简陋的茅草屋里穿行,屋里躺的都是些阎王爷松了口放回来的人,而在奈何桥徘徊的,都在思辨馆。

可是现在思辨馆没了,好像从阴间往返阳世的桥梁塌了,被他亲手砍断了,再也拼接不好。

文恪停了脚步,跟坐在草席上,神情木讷的薛闻笛遥遥相望。

他们谁都没有先开口,只是沉默地看着对方。

十年前,薛闻笛走得匆匆忙忙,文恪一句话都没有和他说,只当他出个远门,还会回来,所以他们不道别,不践行。

但是这回,却好像要真真正正说声再见,不然就对不起这次来之不易的重逢。

文恪嘴笨,一般不是他会先开口,这回也是。

薛闻笛嘴角咧开一个弧度,说不出是悲是喜:“誉之,你站那么远,说话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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