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多疾(356)
“没事,反正有你在。”不等金陵九欣慰,裴折就慢悠悠地补充道,“你就是最大的祸患,不会有比你更麻烦的了。”
金陵九一噎,伸手拧了下他嘴角:“欠教训,迟早让你把这些话都收回去。”
裴折得意得不行:“赶紧的赶紧的,我骨头架子都紧了,你快来教训我,给我松松筋骨。”
金陵九:“……”
金陵九暗自叹了口气,今晚的裴折异常兴奋,嘴皮子也利索,有点说不过他了。
裴折得意洋洋:“怎么,你不行了?”
金陵九动作一滞,似笑非笑:“到时候一定让你好好看看我行不行。”
裴折后脊一凉,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左屏早已经安排好了雅间,见他们过来,在前面引路。
裴折乖乖装哑巴,生怕一不小心被人认出来,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房间里,酒菜已经摆上了,裴折脱下斗篷,环视四周:“人还没到吗?”
旁边摆着一架琴,金陵九按住琴弦,拨弄了两下:“他与你一样,喜欢先在姑娘堆里逛逛,应该快过来了。”
裴折忍住笑意,话里有话的金陵九太可爱了:“那边乐子可大了,让左屏去喊一声吧,免得他醉倒温柔乡,忘记我们还等着。”
琴弦被重重挑起,发出的声音有种崩裂感,似玉石相撞,兵戈相交。
金陵九指腹揉着琴弦,感受到从上面传来的刺痛:“裴郎是个有经验的。”
“那可不,毕竟月月都来。”裴折觑着他的脸色,叹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看得多了,自然耳濡目染。”
他走过去,拉起金陵九的手,吹了吹:“明知道我跟你开玩笑呢,还故意折腾自己,又犯病了?”
金陵九“嗯”了声:“犯病了,犯了想让你心疼的病。”
裴折动作一顿,将他的指腹贴在唇上,轻轻亲了下:“我已经心疼了。”
房门被敲响,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裴折瞬间恢复平静,转过身:“进。”
来人一袭长衫,举着酒壶,遥遥地敬过来:“裴大人,许久未见了,听闻你身体抱恙,可好些了?”
裴折微一颔首:“承蒙钟离先生惦记,并无大碍,来,请坐。”
钟离昧三分醉,神思清明,脸上已泛了红:“自淮州城一别,在下以为天长水阔,再无相见之日,幸得九公子相邀,才有勇气赴京,见一见裴大人。”
裴折摩挲着面前的杯子,意味深长地点点头:“钟离先生来京城,该直接找我的,你我才是老相识,不是吗?”
当初他们在知府大人的府邸相遇,从时间上来看,他可比金陵九认识钟离昧要早。
钟离昧垂下眼皮,自嘲一笑:“我怎么敢称裴大人的老相识。”
裴折给他倒了杯茶:“喝杯茶,解解酒。”
金陵九沉默不语,好似和他们不在同一张桌子上,只专注地喝汤。
钟离昧神色凝重,端着茶慢慢抿着,似乎在组织语言。
裴折吃了口菜,觉得咸,撂了筷子:“钟离先生不远万里,从淮州城赶到京城,不仅仅是想见见我吧,可是有什么事找我?”
他和钟离昧没到见不到面会想念的关系,钟离昧来得突然,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若非金陵九提醒,他根本猜不到。
即便是猜到了,他也想不出钟离昧来找他是为了什么。
见金陵九喝汤喝得专注,裴折也盛了一碗:“有事的话,钟离先生直说就好。”
汤是冬瓜和骨头炖的,酥烂香浓,热乎乎的,冬天里喝上一碗,十分舒坦。
正喝着汤,碗里多了一块剔了骨头的肉,金陵九将筷子放下,换了自己的勺子,继续喝汤。
裴折看着那块肉,眼底泛起笑弧,嘴上别扭得厉害,行为举止却很诚实。
他将肉送进嘴里,心满意足地嚼着。
迟疑了许久,钟离昧终于下定决心,他站起身,冲着裴折一拜:“实非故意麻烦裴大人,只是我这件事,除了你没人能够解决。”
裴折咽下肉,抬了抬手:“客气,钟离先生坐下说就好,有什么能帮的,我一定尽力。”
钟离昧充耳不闻,一撩衣袍,直接跪倒在地,他声音发哑,字字句句都重逾千斤:“钟离昧,钟离世家第三十七代玄孙,家父钟离霁,曾任殿阁大学士。今日来见裴大人,是想请你为我钟离一家申冤。”
“当年冬月宫变,家父因奏请圣上,希望阻止右相元奉,结果被右相一党栽赃诬陷,我钟离一家满门三百七十六名无辜之人皆受牵连,死于非命。”
裴折呼吸一窒,说不出话来。
钟离昧连连叩首:“我因外出游学,幸免于难,苟活至今,本想浑浑噩噩过完一生,直到我淮州城遇到裴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