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多疾(298)
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姜玉楼一直看着裴折,目光沉抑,话里有话。
裴折此时根本顾不上他的试探,转头看向金陵九:“天下第一楼应当有自己传递信息的办法吧,事态紧急,我要往淮州城送一封信。”
金陵九抬眼,视线状似无意地扫过旁边的姜玉楼:“给傅倾流送信?”
这并不难猜,眼下淮州城中,能主事的人唯有傅倾流,太傅大人与探花郎之间还有层师生关系,裴折第一时间想到他无可厚非。
裴折点点头:“幽州之事不可小觑,万万不能令当年屠城之事重演,老师此番出京,带着朝廷禁军,若圣上真有打算,老师应当知晓如何应对。”
姜玉楼怔了一下:“老师?”
在邺城的时候,金陵九就知道了这件事,裴折一时之间也忘了遮掩,现下姜玉楼问起,他才反应过来,也愣了一下,看向金陵九的目光中略有惊诧,似乎在问“你没告诉过他吗”。
金陵九抿了抿唇,轻轻摇摇头:“关于你的事,我没告诉过任何人。”
裴折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既是与小九儿有关的人,知道了也无妨,姜先生有所不知,傅倾流是我的老师。”
昭国双名士,江阳傅倾流与淮阴姜玉楼,二人关系相近,曾为挚友。
姜玉楼呼吸一紧,低吟的话有一瞬的恍惚,像极了叹息:“你竟然是他的弟子。”
裴折不明所以,只觉得他这反应有些古怪,似乎太过失态。
金陵九对左屏吩咐了一声:“带裴大人去书房写信,务必尽快将信送到淮州城。”
裴折收回放在姜玉楼身上的视线,跟着左屏离开了。
金陵九倒了杯茶,推到姜玉楼面前:“师父与太傅大人是什么关系?在邺城时,他曾问过我与您相关的事。”
姜玉楼猛地抬起头:“你和他见过面了?”
金陵九点点头:“当时和裴折吃饭,遇到了他,便聊了两句,他似乎对师父很了解,还说您教我的曲子不是江阳调子,而是他故友所作。”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姜玉楼神色变化莫测,“你就是因为他查到我身上的吧?”
姜玉楼对他隐瞒了很多,他知道真相比裴折早不了多少,若非在邺城遇到傅倾流,恐怕他永远不会怀疑到姜玉楼身上。
金陵九晃了晃杯子,看着茶汤上荡起来的涟漪:“事实证明,师父身上的秘密真的很多。”
姜玉楼垂着眼皮,好似没有听出他话里的讽刺味道:“所以他找到江阳去,是你给指的路。”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在江阳藏了十多年,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傅倾流找到。
“瞧他为情所困,随口帮了个小忙。”金陵九喝了口茶,“师父可是在躲着他?你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姜玉楼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沉默地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了。
跟在后面的老头啧啧出声,冲金陵九比了个大拇指:“他那点小破事全让你扒干净了。”
金陵九淡淡一笑:“白叔不准备为我解惑吗?”
老头,也就是被称为白叔的人连连摆手:“我可不敢,他什么性子你还不了解吗,我可不想再落个把柄,好奇的话,你自个儿查去吧。”
白叔是穆娇的师父,指导过金陵九和左屏的武功,打从金陵九记事开始,他就跟着姜玉楼了。
姜玉楼不会半点武功,白叔与他是朋友,一直担任着保护他的角色。
金陵九没勉强,又和白叔说了两句,便起身去书房了,比起姜玉楼的私事,他更关心裴折。
裴折很快就把信写好了,交给左屏:“麻烦了。”
金陵九过来的时候,左屏刚拿着信出去没多久,书房里只剩下裴折一个人,拿着笔站在桌案前,不知在干什么。
金陵九放轻脚步,走到书桌旁,饶有兴致地看着桌上铺开的宣纸。
天下第一楼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这件书房只有金陵九一个人用,笔墨纸砚样样名贵,都是好东西。
裴折右手拿笔,左手背在身后,仔细地描摹着心中人的眉眼,不出片刻,宣纸上便出现了一个风姿绰约的人。
刚分开这么一小会儿,他家娇娇就想他了,瞧瞧,画都画上了。
金陵九挑了挑眉,心情不错:“裴郎丹青出众。”
书桌上放了个黄铜制的莲花香炉,做的格外精细,层层叠叠的花瓣一点点铺开,丝丝缕缕的青烟从香炉中飘出来,被风扑成一丝弯折回合的线,慢腾腾地散开。
烟雾缭绕,仿佛那画上的人下一秒就要从纸上走下来一般。
裴折不惧他看,将笔一撂:“我笔画我心,小九儿觉得这幅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