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多疾(230)
金陵九任由他动作,默不作声。
裴折又道:“这是最好的办法,距离顾一曲之案结案,已经半月有余,你且放心,按照我们的计划,不会出错的,我已将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
金陵九没有拉下他的手,顺势在他掌心舔吻了一下:“你若将自己折腾得受了伤,又当如何?”
湿软的触感一触即分,裴折从手心痒到心底:“若真受了伤,我自当听凭小九儿发落。”
“行。”金陵九笑了下,但没什么温度,“若是出了问题,你伤了一分一毫,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他声音很轻,几乎听不出其中的语气,但裴折明白,这不是玩笑话,而是警告。
“那你可千万……别放过我。”裴折半垂的眼睫一颤,眸光微闪。
他已经做好了所有的打算,纵使金陵九不愿意,他也要迫得金陵九入局。
山林中夜风簌簌,吹得枝叶作响,月影徘徊。
穿梭的人影终于停下脚步,落在营帐不远处。
裴折靠在树上,抱着胳膊,冷冷地抬眼,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人。
玄黑隐于夜色,男人摘下斗篷,笑意盈盈:“是学生的错,让老师久等了。”
温和端方,恭谨守礼。
朝中盛赞的太子殿下,即使走在这种乌漆嘛黑的山野树林之间,也没撕去那层几乎以假乱真的伪善面皮。
裴折虽不似老臣般眼睛毒辣,但也非轻易受人蒙蔽的人,他向来不喜太子的行事作风,即使两人是师生关系,也只是恪守君臣之礼,多教,少交。
他以为这人至多有些帝王家带出来的勾心斗角,却没想到,太子竟然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心狠手辣至这种地步。
裴折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压下怒气:“萧澄明,别叫我老师,我没你这种猪狗不如的禽兽学生。”
皇室姓萧,太子单名净,字澄明。
裴折还记得这字的由来,圣上期望太子心思澄澈,明事知理,名是好名,字也是好字,偏偏这人,不是个东西。
一想起雕像里的幼童尸体,裴折就恨不得将萧澄明的脑袋拧下来,是何等歹毒的心思,才能想出这种阴狠的法子。
“老师,快有一月未见了吧,你怎的还是这般不会说话?”萧澄明虽是笑着的,但脸上明显带了怒气,“本宫叫你一声‘老师’,你莫不是真以为自己能在本宫面前放肆了?”
他出生于帝王家,从小对帝王威仪耳濡目染,自认高人一等,哪里忍得了这般直白的辱骂。
裴折冷笑一声:“我是不会说话,你呢,你是不会做人,孰高孰低,一较便知。”
探花郎牙尖嘴利得很,纵使是金陵九,也不一定能噎住他,何况是这满脑子权势算计的畜生太子。
萧澄明脸色扭曲了一瞬:“岂有此理!裴折,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身后跟着两个蒙面人,装束与之前在瓷窑刺杀裴折和金陵九的蒙面人一模一样。
裴折瞥他一眼:“何为敬酒?何为罚酒?难不成你要将我如那枉死幼童一般,碎骨剜肉,封在雕像之中?呵,我忘了,你不敢这么做,你还想要我手里的东西呢。”
“你都知道了?”萧澄明有些诧异。
裴折眼神一暗:“你从前曾将贺寿的文章封在陶偶之中,呈给圣上,若不是在风听雨府邸看到你,我怕是不会将你与那雕像中的尸体联系起来。”
萧澄明沉默了一会儿,连连鼓掌:“不愧是名震天下的第一探花,观察入微,明察秋毫,我想过你会发现,但没想到你是从这里发现的。”
裴折见他不加掩饰,遂问道:“稚子何辜,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事情已经发生了,他知道再问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但还是控制不住,想知道萧澄明是出于什么态度,才能作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
“为了什么?不为什么,各取所需而已。”月色冷冽,落在男人眉眼之间,镀上一层寂寂的狠厉,萧澄明狞笑出声,“是啊,稚子何辜,但很可惜,你在意的孩子们,在我看来,仅仅只是棋子罢了。”
裴折咬紧了牙:“棋子?”
见他动气,萧澄明更是欢欣,语速快了几分,颇有些激动:“老师曾教导学生,行事谋划要先做好准备,物尽其用为上策,我不就如愿以偿,利用这些棋子将老师引来了此处吗?不知学生此番所为,老师觉得如何?”
裴折只觉面前之人面目扭曲,多看一眼都是折磨,恨不得一巴掌抽过去。
储君担天下之责,他虽不求萧澄明能爱民如子,但实在见不得他为达目的,伤害无辜幼童的生命。
他原本还有些不敢置信,与金陵九说起的时候略带迟疑,会不会是他多想了,萧澄明私通风听雨,只是叛国,还未泯灭人性,不会如此丧心病狂,而今才发现,自己竟是分毫未猜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