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酒(44)
胡迭在房顶上,做为一个梁上君子,泪流满面。他虽不知道蒋府被抄家的细节,但是在蒋溪痛苦又压抑的表情里,早已读懂一切的故事。
陌上君子翩翩如玉 ,金陵哀伤难见君襄。
胡迭擦干了眼泪,整理了下心境,从房顶上倏地飘了下来。
蒋溪听到了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却没有睁眼,生死对他来说都已经置之度外,还有什么能入他的眼。
倒是屋内的赵四吓得半死,提了一把菜刀抓紧冲了出来。
“你是谁?”赵四慌忙地挡住胡迭,挥舞着菜刀。
“这位伯伯,我是蒋溪的师弟,你不要害怕。”胡迭难得说了句中听的人话。
“师弟?我怎么不知道他还有师弟,我连听他说师父都没听说过!你是谁派来的你说?”赵四简直像炸了毛的老鸨子,生怕别人来碰他的鸡。
“师弟?”一旁做死人状的蒋溪终于有了反应,几不可闻的吐了两个金贵的字。
“对!我是你师弟,我是小蝴蝶啊!”胡迭激动地叫到,声音颤抖着。
赵四缓缓地放下菜刀,回头去看蒋溪。蒋溪眯着眼,从地上坐起,怔怔地望着胡迭。
本已经打算再也不哭的小蝴蝶,在见到他形容枯槁的师兄后,再也忍不住,直接抱住了蒋溪,嚎啕大哭起来。
“师哥,你饿了么?渴了么?”胡迭哽咽着,从怀里掏出番薯和灵灵汁,死命地塞进他手里,“你吃你吃,不要饿着不要渴着。”
胡迭从未想到自己的眼泪有如此之多,像是绵绵不绝的小溪,见到蒋溪的瞬间便丢盔卸甲,不能自己。
蒋溪开始像块木头,毫无反应,任由胡迭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哀嚎,但是渐渐地,属于人类的那部分情绪开始逐渐的找回路径,条分缕析地回归他的灵魂。
一滴滚烫的眼泪顺着他凹陷的眼眶缓缓地流下,一只苍白的手意欲抬起,又渐渐地放下。
胡迭找到他的家了,可家里却没有了那个清风霁月般的少年。
这一年的中秋节就这么过去了。
没有了乔馨儿做的如意糕,也没有父亲在耳边不停的训诫和唠叨,没有紫烟没有吉祥,没有翠竹轩没有清风阁。
只有无尽的思念与黑暗。
和那两个带着胡迭体温的生番薯。
一隅
胡迭将蒋溪从赵四那里接回,接到了百灵坡的布衣派住所,待他清醒过来后再做打算。当然,这一切都是听从了李可爱的安排,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一夜,李可爱和施泽方算是以命对命,全都伤了根本,谁也奈何彼此不得,但谁也都不能活得痛快。因此整个金陵城对于蒋溪来说,还算安全。
李可爱在能起身后,彻底告别了红楼梦呓,拖家带粉地也回到了百灵坡。
布衣派老弱病残地重新回到了这个他们当初嗤之以鼻的地方,昔日的破屋,成了他们在风雨飘摇中最温暖的一隅。
当然,还缺他们的白痴师弟白青。
那日,白青被虐猪道士一招打晕,醒来的时候就在一个陌生的地窖里了,身上还被绑上了数条贴着横幅的铁链。
姚童本以为白青只是个普通的美少年,没想到还是个小妖。
听家里的道士说,要将他净化,放在充满硫磺的屋子里,辅以蒸汽,直到他现了原型,功力进退,就可以将他的蛇胆剜出。修道者可以功力猛进,寻常人等吃了也可延年益寿。
姚童本想着救这个少年,却没想到阴差阳错,要彻底的害死他了。
但是转念一想,这只是一条蛇,又不是人,跟猪也没什么两样,于是也就随那些道士去了。整天又回归到了虐猪的事情上。
后来虐腻了,才想起地窖里还有这么个东西,于是拿着一个鸡腿,边走边吃去了关白青的地窖。
短短几日,白青已经被折磨得渐露原型。一张圆脸不再,却而代之的是泛着青的尖脸,手背也逐渐露出了蛇鳞。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啊?”姚童惊讶道。
白青被钉在浸有雄黄酒的木架上,吃力地抬起头,缓缓地笑道:“是你呀,我这是要死了罢,所以才这样了。”
“你不恨我吗?如果我不带你回来,你可能不会这样。”姚童以为白青会指责他,或者大骂她,却没想到白青只是云淡风清的一笑,简单地归结为要死了。
白青: “反正我都要死了,恨不恨你还重要吗?”
姚童这个年纪还无法堪破生死,她只觉得白青能够不计前嫌不计过程不怨她,就很伟大,她很佩服。
而她表示敬佩的方式很简单,就是将手中的鸡腿喂给了白青。
白青这辈子没什么别的追求,修仙得道飞升在他眼里都没有一个酱肘子来得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