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酒(159)
蒋溪留下回过神来的四人,转身去追陈度宗。星月剑灵性十足,陈度宗单臂抱着杜岱,没想到竟然跟一把剑纠缠半天无法抽身。
在山顶的堰塞湖边,蒋溪从天而降。
陈度宗看着怀中的杜岱,面色苍白中带着悲痴。
蒋溪收回星月剑,依旧云淡风轻:“这回是不是要轮到你这狗昏君了。”
杜岱这时从昏迷中清醒,挣扎着下来,朝着蒋溪跪了下来:“求你饶他一命,他不是故意至此,宫中一切事情已经安排稳妥,我和他以后浪迹天涯,不会再踏入皇城半步,亦不会再做半分伤天害理之事。”
杜岱的一番话,在陈度宗脑中炸裂数千惊雷。引他出宫,协助谋反,甚至将他的未来也安排好了?浪迹天涯?伤天害理??
“这个阉人,他以为他是谁?”陈度宗怒发冲冠,魔功侵脑,彻底失去理智,他纤长的指甲蓦地穿透杜岱的心脏,残忍又倔强地,将杜岱的心脏整个挖出。
杜岱吐着鲜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回头看着陈度宗,露出一丝释然的笑:“花饶,死在你手里我很开心,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一声“花饶”,陈度宗恍然大悟,崩溃地抱住杜岱。杜岱眼中尽是柔情:“可是我没能带回你啊,风雪中走丢的花饶。”
“花饶,杜伴伴永远爱你,伴着你。”
杜岱说罢,便闭上了眼,陈度宗卷起漫天黑气,着急地将心脏朝着杜岱的胸中塞去,并不断地注入真气。
“你不要死啊……”
“没有你,我还有什么。”
再多的咆哮和悔恨也抵不过一瞬间的邪恶,陈度宗不明白为何自己会从不敢踩死一只蚂蚁到杀人不眨眼,更不明白为何会将自己视作生命的杜岱亲手送进黄泉。
他在那一刻终于清醒,自己就是个十足十的懦夫罢了。用天下的牺牲来给予自身安全感,用血流漂橹来安抚自身的缺憾。
脑中不断闪现与杜岱竹马倥偬的过往,陈度宗承受不能,散出巨力。杜岱的死亡,扯断了他心内的引线,此时引线燃尽、沉闷隆响中,地动山摇,地面大软,裂缝延展。
蒋溪暗道不好,这昏君要以自身为燃体炸山!
山体炸裂势必会毁灭周边一众生灵,蒋溪本欲废掉陈度宗的法力和武功,使他成为一个废人,让他在剩下的时光中,痛苦悔恨余生。
布衣派第五式“苦尽甘来”,佛说人间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蒋溪看着陈度宗心痛至极的样子,不免动容。纵使帝王将相,也无法脱离八苦。也有自己的求不得和爱别离。
蒋溪用庞大的灵气 压制着陈度宗的自曝,一点点地将力压回,并用印设置屏障,在角力中将陈度宗的孽力塞进他体内。
陈度宗已经行为癫狂,他发了疯般攻击着蒋溪。
黑色与金色在空中撕扯翻咬,眼看黑色将被吞噬殆尽,千钧一发之际陈度宗突然瞪着猩红的双眼朝蒋溪阴骘道:“你不想知道你父亲如今在何处吗?”
蒋溪下心一震,陈度宗瞅准间隙,迅速向蒋溪的心脏弹出一道毒气,通灵石闪光,将毒气挡下。
时至今日,蒋溪已不再是金陵秦淮岸边色厉内荏的少年,也不再是心魔在内的阳山救世主,更不是奔走天涯寻找救赎的未亡人。
他心中已有山河明月和大千世界,天下于他是大义、门派于他是大爱、他还有内心的归港。
蒋溪不再犹豫,他擎住了陈度宗的脉搏,犹如擎住了一切的波涛过往。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蒋溪轻身而去,留下静脉尽断、毫无内力的陈度宗匍匐在地。
或者,此时,他只是花饶。
他一步步爬向杜岱,一点点地用单臂抱紧他,亲吻着杜岱早已冰冷的面颊。
他狠狠地咬断舌头,紧紧地抱着杜岱,奔向竹马晴空、奔向黄泉、奔向唯有彼此且充满自由的轮回。
花饶与杜伴伴在另外一个世界里,青梅如豆柳如丝,日长蝴蝶飞。
青梅煮酒,二人怀抱着、微笑着,睡得安详。
明月
蒋溪处理完陈度宗之后,火速带着段星回到了金陵。
阳王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半天,也无法羁绊住段星向往自由的脚步。
他颓唐地在府上静静地坐了一夜,及至天明,终于想通了。
他和花饶不愧是好兄弟,有着同样的拧巴和懦弱,但是阳王胜在足够理性,不会轻易让情绪主宰内心。
赵贵妃一党羽翼已丰,尊儿也逐渐展现出少年天子的英武野心。
他在真心与假意之间游走多年,时间久了,放佛真的只想做一个游刃有余保命要紧的闲散王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