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30)
给兄弟们解开心结之后,他觉得轻松了许多,便总有一种使用任何交通工具都束缚了他感受脚步畅快的想法。
从明月当空走到朝阳破晓,赵无夜带着一身清晨的湿气回到了家中。
夏日里,江春月通常都起得很早,但今天情况特殊,她是还没去睡。
她拿着手机,翻来覆去,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赵无夜没有回来。
想要去联系,又觉得不应该。总要有第一次的,第一次夜不归宿,第一次恋爱……他最终是要离开的。
这样想着,江春月闭上了眼睛,摊开双手双脚,平躺在床上,当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一具死尸便坐了起来,过一会儿又穿上拖鞋,两次将手伸上门把后,最终还是开门走了出去。
后半夜的时候她已经开始有点胃里泛恶心,接了一杯温水站在阳台上,却一口都喝不下去。
大概今天的夜晚也没想到,会又多出这么几个无眠的人。只有明月看清了几条命运轨迹的改变。
江春月就这样看着天空的墨蓝逐渐褪色,先是变得更加灰调了,破晓之前的天空,那颜色既不浓郁,又不纯净。
但很快将不一样。
江春月吐出一口气,身体却觉得更加沉重了。
她期待了一整晚,希望能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现在却突然害怕起来。
她不想面对一个男人,也因此,她终于承认了,和她住在一墙之隔的男孩儿,终于在她心里变成了一个男人。
能令她朝思暮想,令她心动又悲伤的男人。
江春月只能快走几步,将杯中的冷水倒掉,只是刚踏出厨房,那个她要躲开的男人就推开了房门,带着一身雾气和说不出的轻松,出现在她眼前。
这样的画面实在是太熟悉了。
两年前的一个夜晚,他们也是这样的站位。
赵无夜的转型计划终于通过了股东会决议,为了庆贺,所有人都去喝了一个酩酊大醉。那时候的赵无夜即使醉到走不动路,也一定要坚持着回家。
然后就站在门口,像一个落水小狗,带着令人怜惜到心疼的脆弱与迷茫,就那样站在门口。即使身体摇摇欲坠,却仍倔着不肯让哪怕墙壁给他一份支撑。
但是他的视线会穿透这一切,脆弱、迷茫、倔强,直直地发射过来,然后轻轻的落在江春月的身上。
那样的独一无二,那样的期待,那样的浓厚,让她不知所措,唯恐失责。
“对不起,”醉酒让他的声音变得含糊,“我回来得有点晚了。还,喝多了。”
江春月努力勾起嘴角,打起精神说:“没关系的,你长大了,可以晚回家。”
一瞬间,江春月感觉赵无夜的迷茫更多了些,他说:“长大了……更不应该。”
他踉跄着走了几步,来到江春月面前,鼻尖轻轻凑过来,像是一个小动物在确认气味,半晌,他有些生涩地抱住江春月,又提醒了她一次:“我长大了。”
江春月一时之间面红耳赤,急急地推开赵无夜,未开灯的房间里,分辨不出神色,却不干扰声音的传播。
江春月慌张地退了两步,到台阶上,对赵无夜说:“你明白的,我们之间其实不是包养的关系。”
赵无夜抬起眼,那月也不知抱着什么心态转到这边,将光照了进来,让江春月清楚地看到赵无夜通红的眼眶和满眼的凄惶。
第 16 章
同一个清晨,因为各种原因失眠一夜的废铁小组再次聚首。王大宝拿出了昨晚分别前赵无夜交给他们的地址,几人沉默片刻,各自去收拾了一下,还是等不及立刻出发。
医院里,白母带着刚刚打好的热饭回到病房,一路上有些熟悉的面孔向她问好。待她走后,有人问她是谁,医院里又多了两声叹息。
难啊,原本良好家境突然遇到女儿患上白血病。
苦啊,女儿不配合治疗,像等死一样吊着她日渐疲惫。
白箬就站在旁边的卫生间,听着这番对话一次又一次在医院走廊上演。每一次,都是一把崭新而锋利的刀。她从不会对痛苦熟练。
一个要立志成为记者的人,必须有一颗最能感知苦难与不公的心。
所以每日每夜,她都要被罪恶感诘问,被痛苦折磨。
她走不出去,她不敢走出去。
她偏听偏信,害了自己的朋友,已经丧失了做一名记者的资格。现在只有不断的让自己沉浸在痛苦中,才能显得不那么无辜无情。
她知道母亲的辛苦,但是她没有选择,只能一并承担了这些痛苦。这些,都是她活该,是她应得的。
等回到病房时,母亲难得没有在门口焦急地寻找,病房内传来了热闹的招呼声和明显为了掩饰尴尬而释放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