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老是你(41)

作者:胖咪子

皇帝依然跪着,纵使跪着也挺拔,他看着太后,言辞恳切,“皇父在上,儿子今日所言如有半句虚假,就叫朕——”

太后听不得小辈儿里发这种毒誓,她上了岁数,那些个不吉利的话,光是听一听也觉着心里难受,赶紧截住他,“咱们关起门来自己家里说话,可不兴发那种誓。你说你的,你说,你皇父和我都听着,我信就是了。”

皇帝缄默一瞬,声调放缓了下来,“朕还记得母亲说过,朕刚生下来时,钦天监为朕算了一卦,说朕阳仞带魁罡,支权四正,气贯八方,乃三世帝命。”

“当然记得。”忆起往事,太后苍白的脸色终于和缓了一些,温情地看了一眼神龛的方向,眼底微微闪起光芒,“你皇父当时听了很高兴。”

太后和先帝刚成婚时感情并不深厚。那时先帝有宠爱到心尖儿的妃子,生的大皇子没养住,宠妃伤心欲绝,先帝每日忙着安抚她,没空分出心神照料他的其他女人。而太后呢,出嫁前是重臣之女,也有自己的骄傲,并不像其他嫔妃一样做小伏低讨先帝欢心。

两人就这么不冷不热地对付过着,直到太后生了双生的嫡子,确切地说,是直到先帝听人回禀了小儿子的天生帝王命格,先帝大喜过望,几乎每日都要到坤宁宫看望她们母子。

先帝尤为重视小儿子,连带着对昔日不怎么喜爱的太后都热情了几分,时间长了,后知后觉往日被他冷落的女人是如何的德行佳美、贤能温良。

可以说,这个拥有三世帝王命格的儿子,是先帝太后之间的钥匙、是纽带,是他们爱情的开端和见证。

皇帝清朗的嗓音不疾不徐地响起来,“朕的第一世,武宁王犯上作乱,欲行刺朕于皇寺。皇后以身替朕挡箭,缠绵病榻数日,终不治而亡。”

“第二世,因其中种种误会,皇后依然命丧于朕眼前。”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那一次,是朕之过。”

他以极其平静的语气说着最匪夷所思的故事。太后嘴唇微张,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皇帝又是一声喟然长叹,“皇父将江山社稷交到朕手上,朕请辞于此,实在羞惭。然朕已做了两世帝王,虽有力不能及之处,但自问竭尽心力,无愧于列祖列宗。最后一世,朕不愿再负皇后,不愿再见她少年溘逝。”

他重重拜下去,前额抵住地砖,“望母亲应允。”

过了太久太久,久到仿佛时间都停滞,太后才缓缓缓过来,溃然撑住椅背,面露困顿,一侧挑起的眉毛充满了犹疑,“是……泾国公府行二的姑娘?你前几日请进宫来的那个丫头?”

皇帝肯定,“是她。”

话语里也是情绪复杂。

不过再复杂也比不上太后,此刻太后思绪全乱了。一时在想,那个姑娘怎么可能是皇后?皇后是她选的,她自问绝不可能为皇帝立夏二姑娘为皇后。下一刻,另一个骇然的念头蹦出来,二哥儿竟然终究是反了,太后当年及时拦住了他篡改诏书,为他留下了一线生机,他为什么还要反?既然皇帝知道行刺的背后主谋,必然一切尘埃落定,那二哥儿还活着吗?天哪,二哥儿怎么能这么糊涂!

想来想去,终究是绕回了这个耸人听闻的故事本身。

三世轮回?皇帝和夏家那丫头纠缠了三世,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呢?

大雨滂沱砸得听不见人声,电闪雷鸣映进屋里,照出皇帝隐忍按捺下嘴角时的青白脸色,“朕禅位于武宁王,论嫡庶,武宁王与儿子一母同胞;论长幼,武宁王是朕的兄长。早年皇父立朕为储,武宁王心有不服,朕都知道,如此正好,不曾乱了朝纲根基,武宁王也可得偿所愿。”

说得字字沉定。太后忽然想起来,是了,她的小儿子,天生命带魁罡,独断专行,说一不二。

太后怔怔望着儿子对着神龛沉沉拜下去的背影,觉得他是如此的陌生。

*

夏和易在武宁王那儿碰了个大钉子,没顾上消极,回家整整琢磨了一宿,觉得威武将军家的五爷也是个可以考虑的选择,外放武将,上头还有四个哥哥,轮不上掌家,以后也不必回京城。

山高水远,海阔天空,她要是嫁过去跟着走,还不用侍奉公婆,想想都美滋滋。

不在京城自有不在京城的大好处,但也有不在京城的大难题。五爷人在外,夏和易也碰不上他,只好先去了上房,想先试探试探潘氏的口风。

迂回着来,只说前几日在胭脂铺子里,无意中听见有官家小姐提起威武将军家的五爷,说是一表人才,堪为良配。

潘氏听了却蹙起眉,不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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