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老是你(104)
一勺汤药稳稳递到嘴边,夏和易挺不好意思的,眨眨眼皮,偷偷觑他一眼,脑袋凑过去喝了,帕子掖了掖嘴角,说多谢王爷。
那柳眉星眼半掀半拢的一点点,光影间真有几分顾盼流转的况味,
温度热腾腾地暖起来,赵崇湛抬眼看她一眼,手里顿了顿,再稳稳喂上一勺,夏和易又羞怯地喝掉,然后再喂。
到喝完第三口的时候,夏和易耐心尽失,再这么磨磨唧唧一勺一勺喝下去,一碗药还没喝完,她支得老长的脖子就先酸断了,挥手扔下一句“我自己来”,便夺过药碗,豪迈地仰起脖子,跟江湖人灌酒一样一口干了。
随后不知是打哪家勾阑里消遣养成的浪荡习惯,大气地手背一抹,“不错,赏!”
赵崇湛眉头紧拧起来,“你要赏谁?”
夏和易回神一颤,赶紧谄笑着,“当然是赏大夫,大夫深更半夜地起来看诊,可太不容易了,还有煎药的下人,都该赏。”
赵崇湛压根儿不搭理她的胡说八道,低头看一眼空底儿的药碗,手一翻,一滴都不往下淌了,短促倒吸一口气,“你是属牛的?”
夏和易咂咂嘴儿,刚才灌药灌得勇猛,眼下迟迟回味儿过来了,缓缓瘪起嘴,弱弱地说:“苦”。
赵崇湛看着她舔了舔嘴角,红润的舌尖,扫过红润的唇瓣,小小的一点,润润的。
眼前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男人有时候心猿意马起来,不讲道理,而且十头牛都拉不住。
后半夜的卧房里,孤男寡女的床榻上,她知不知道这样的动作意味着某种心照不宣的邀请?
他兀自澎湃起来,但是很显然,她并不知道。
只见夏和易灵活地一翻身下床,从床边对开门柜里掏|出一个布包袱,在榻上摊开来,翻出了一包不知道什么零嘴儿,捻起一颗含进嘴里,“王爷,您看什么呢?”
赵崇湛心头莫名涌起一片孤苦伶仃的苦涩,转身盯着晃动的烛火,不冷不热道:“看扑棱蛾子。”
夏和易盯着他的侧影端了半天,恍然大悟说“我明白了”,双手把摊开的黄油纸包殷勤捧到他面前,热情笑道:“您馋就直说,我分您一个就是了。”
赵崇湛愤怒地一转身,带出一道劲风,态度上很是不稀罕,“不要。”
零嘴儿都是从家里带出来的,一路上一直走野外没个添补,本就是吃一个少一个,要夏和易分出去一个,她还心疼得如同刀割,于是顺势快快乐乐地收了回去,说成,“那以后我得了旁的玩意儿,再来孝敬您。”
不过好像是收得太快了,她迎着武宁王诧异挑眉的动作,讪讪地赔笑弥补道:“只要我有的东西,都提前留出您的那一半,好吗?”
这话说得赵崇湛终于面色稍缓,眼风往油纸包上瞥一眼,“什么东西?给本王尝尝。”
夏和易热情地抬起手指头捻起一颗,乐呵呵地递到嘴边,“您不生气了吧?”
赵崇湛略顿了顿,有些嫌弃地就着她的手吃进去,没什么意味地“哼”了一声。
酸酸甜甜的滋味儿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各自嚼着蜜煎果子,气氛徐徐缓下来,窗支开了窄窄一条缝隙,带着水汽的风迎面扑来,月光泼下来,浇出粼粼的浪,一浪一浪地涌向船舷。
盈盈月色和浪拍船声,似乎是个谈心的好时机。
夏和易抱膝坐起来,下巴搁上去,“您以后是怎么个打算?”
见武宁王面带打量望过来,她低头抚了抚膝头的皱,“万岁——我是说上面那位,实在是欺人太甚,您不能一直忍气吞声呀。”
赵崇湛声调平平,“不忍,怎么处置?”
夏和易一怔,是啊,不忍怎么办呢?放到他这个地位,要是不忍,那就只能揭竿而起了。
光是想一想这个可能性,就觉得脖子上面一阵一阵凉飕飕的,像是脑袋搬家了。
她赶紧摇摇头,晃掉这种可怕的想法,“那能不能……培植点势力什么的,或是联系一些朝中旧老。万一那位再发起难来,到底心里头有点权衡,您不至于一点施为都难。”
真回忆起来,俩人只要碰在一起,不是吵架就是胡闹,似乎还是头一回心平气和坐下来聊点正事。
赵崇湛很乐意告诉她:“只要本王有一点动作,给了现成由头,后头紧跟着就是天罗地网。”
夏和易迟迟“啊”了一声,她还是想得简单了一点,朝上的算盘弯弯绕绕太多,走哪一步好像都是错招。
她颓然地叹了口气,说哎呀随便啦,“横竖您怎么样我都跟您走,只要您不嫌弃我手笨脚粗的,您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一直为您端茶送水。”
本来算是十分窝心的话,但她说着说着嘴角压下去了,低眉心不在焉儿地搓着指甲尖儿,“不过也说不准您是什么想法,那位姚四姑娘,说不定能比我稍微机灵些微一丁丁点儿,端的茶能平稳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