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雷声轰鸣，闪电交加，大雨倾盆而下。

夜灯昏黄，蔷薇花攀爬着白漆的铁栏栅，在暴雨的击打下摇摇晃晃，花瓣凋零。

西式的小洋房别墅内，传来争吵声。

“哎呦呦，温卉你真是有钱啊！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管他。”

男人的声音尖锐，他手指着女人，大声叫了起来，“你外面生的小杂种要钱都要到家里来了，你当我们父子不存在吗？”

“我告诉你，一分钱都不许给他！”

女人紧紧皱着眉头，神色为难，欲言又止。

“我求求你了，我爸爸还等着钱去做手术，这点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你还给我吧。”

温白红着眼睛，说：“我也是她的儿子。”

“看看你自己做的好事，当初说要把他领家里来，那个贱人不乐意，就是等着今天来要钱呢。”

男人将银行卡塞进兜里，提高了音量，“你想都别想，保镖呢，谁放他进来的，把人赶出去。”

“你冷静一点。”

被他指着骂的女人终于开口了，她叹了口气，“卡里只有十万，这点钱不多。当初是我对不住你，但是这些年他们父子过得也不容易。”

“哐啷！”

桌上的物件被一股脑掀翻在地，雷雨声夹杂着怒吼。

“他不容易？那我就过得容易了，温卉你出去乱搞也就算了，现在还领着私生子上门，你心里有我们父子吗？”

“今天要么他滚，要么我带着小黎走。”

温白被他怒吼声惊到，心头一跳，低下了头，犹豫着是不是要离开。

女人神色为难，“你先别激动，你不让给就算了……”

“那还不赶紧把他赶出去，你就是心软了是不是？”

“……”

沉默间，楼上下来一个少年，“爸妈，你们在吵什么呢？”

少年跟温白长相有几分相似，穿着品牌的休闲服，脚上是限量版的跑鞋。

他们年纪相仿，一个有母亲，另一个没有。

少年俯视着温白，看他的目光像在看一团垃圾，“他为什么会到我们家来？”

男人仿佛身后有了人撑腰，接着机会继续数落他，抱怨着。

温白没再去听，他转身默默离开，女人犹豫地看了他一眼，没出声。

大雨哗哗而下，淋湿了少年一头黑色的头发，湿哒哒地垂在头顶，像是一条狼狈的小狗。他对所谓的“母亲”从来没有抱过期望，这个词对他来说很陌生。

陌生到，他现在只生出了茫然的绝望，却没有怨恨。

如果还有选择，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这里，不会去求那个女人。

他回头看了一眼灯光明亮的屋子，这才想起来，他的雨伞忘记拿了。

温白思考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没有勇气再跨步进门。

“要走赶紧走，免得等会儿害我们挨骂。”

温白被保镖朝外一推，踉跄了一下，从门口的短台阶上摔了下去。

他摔落在坚硬的地板砖上，望着黑暗的天空，表情茫然无助，豆粒大小的雨水冲刷着脸庞，砸得眼睛生疼。

突然，雨停了。

一把黑色的大伞不知何时在头顶撑起，温白缓缓睁眼，撞进了一双琉璃般清亮的眸子，清冷的嗓音响起，“你没事吧？”

那一瞬间，温白觉得这世上有两个世界，一个世界在这把伞的下面，只有他们，另一个世界，与他们无关。

很奇妙，相隔了十几年，他们又在大雨里见面了，像是宿命的轮回。

“喂，小孩！有吃的吗？”

温白紧张地看着身侧，略显狼狈的小女孩，缓缓摇了摇头。

女孩看起来比他大一点，高出他一个脑袋，温白有些害怕她会打人，或者抢他的书包翻找东西。

“哦。”

好在女孩只是失望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蹲下了，她无聊地拨弄着指甲，“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妈的，饿死了。”

她叹了口气，吸吸鼻子，“好饿啊。”

温白没出声，尽量缩小存在感。

他的雨伞被同学恶作剧剪了好几个洞，也不知道回去会不会被爸爸骂。

过了一会儿，他的目光又忍不住落在了顾曦曦身上，她看起来似乎挺可怜的，饿肚子一定很难受吧。

温白犹豫一下，转身进了身后的小型超市。

“喂，你……你还好吗？”

顾曦曦抬头，面前是一个塑料包装的面包，再往上是男孩略显紧张的脸色。

他背着书包，声音磕磕绊绊，带着小孩特有的软糯。

“你不是说没吃的吗？”

顾曦曦一把夺过，三两下，撕开了包装，往嘴里送。

“买的。”温白低声说了两个字，默默站得离她远了些。

顾曦曦这次注意到了，她站起来靠近了些，“我又不打你，你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