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已经在楼下等候多时，季轻寒快步上前帮谢春池拉开车门。

两个人并排坐在后面，谢春池想到一会儿要去看望季轻寒的妈妈，忽然就有些紧张。

他坠崖之后有轻微的脑震荡，虽然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但后遗症还没完全消除，比如情绪紧张的时候就会有点头晕恶心。

“不舒服吗？”季轻寒看着他略微有些苍白的脸色问。

谢春池本来想说没事，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有点头晕，还有点反胃。”

季轻寒当即让司机把车开慢一点，又把车窗打开透气，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跟谢春池说：“要不要躺一会儿？到地方我叫你。”

谢春池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在季轻寒的注视下躺进了他怀里。

季轻寒帮他调整好姿势，温热的手指轻轻按摩着他的太阳穴，过了一会儿才问：“好点了吗？”

谢春池舒服地嗯了一声，闭着眼睛享受起来。

车里的音乐非常舒缓，他试着把大脑放空，慢慢排解掉紧张的情绪。

然后他又忍不住问：“当初阿姨为什么会……”

季轻寒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腰侧，明白他的未尽之意，缓缓开口跟他讲述了上一代人的恩怨。

谢春池听到一半就开始控制不住又是生气又是心疼，虽然季志华是季轻寒的父亲，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骂一句人渣。

还有季轻寒的妈妈也是，她明明最应该去恨的是季志华这个狗东西，却只会拿季轻寒出气。

季轻寒没有具体说他妈妈是怎么虐待他的，但是谢春池见过他身上那些陈旧的伤疤。

刚刚还因为要见家长感到紧张，现在谢春池却对宋慧茹一点好感都没有了。

这个女人是很可怜，但是在面对年幼的季轻寒时，她就从受害者转变成了加害者。

季家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难怪季邵飞也疯疯癫癫的。

之前他总觉得季轻寒的行事太过狠辣，现在忽然觉得，在那种环境中长大，季轻寒没有像季邵飞那样变态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等季轻寒把过去的事简单讲述了一遍，谢春池才犹豫着开口：“你对你妈妈，感情很深厚吗？”

季轻寒垂眸看着怀里的人，感受到谢春池对他的关心，他不由得露出个浅笑，声线平稳地说：“要说感情，其实也没有多深厚。从我记事她就被季志华关进了精神病院，后来我把她接出来，我们也从来没有像正常的母子那样相处过。她早就被折磨得精神不正常了，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造成这一切的人又是我的亲生父亲，我有责任把她救出来。而且她毕竟生了我，要是没有我，她的人生或许不会是现在这样。”

很小的时候，他也跟别的小孩一样渴望过来自母亲的爱。

后来得知季志华做的那些事，他就只想让宋慧茹好过一些。

有段时间他甚至也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生，不应该活着，觉得他身上带着原罪，所以不管宋慧茹对他做什么，他都没有反抗。

直到那天他决意顺着宋慧茹的心愿去死，却意外被谢春池拉回来，他才决定好好去过属于自己的人生。

毕竟，他已经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了。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谢春池认真地说，“换了是我，也不可能做得比你更好。我觉得现在你已经不欠她什么了。”

季轻寒伸手轻轻抚摸着谢春池的脸，笑了笑说：“我知道了。”

疗养院在市区一处很僻静的地方，下车的时候忽然一阵风吹来，谢春池感觉有些冷，不由得轻轻打了个哆嗦。

季轻寒从助理手里接过一件长款大衣，动作温柔地给谢春池披上，甚至还细致地给他围了围巾。

谢春池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不过他没有反抗，他可不想再感冒发烧去医院打针。

季轻寒熟练地牵起他的手，在护工的引领下找到在琴房弹钢琴的宋慧茹。

谢春池原本已经做好了面对精神病人的准备，没想到宋慧茹居然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她没有化妆，脸上有着明显的岁月流逝的痕迹，身上的衣服也很简单，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背影非常清瘦。

她的坐姿很优雅，舒缓的音乐从她指尖流淌出来，让人感到平和。

曲子弹完她才回过头，谢春池发现季轻寒其实跟她长得挺像的。

看到季轻寒身边的生面孔，她并未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反而表现得很平淡，像是完全不关心这些事一样。

季轻寒牵着谢春池走到她跟前，平静地开口：“妈，这是小池，我之前跟你提过的。”

宋慧茹这才打量了谢春池一眼，谢春池礼貌地喊了声阿姨，然后便不知道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