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蔚看着音婉柔送来的馒头、地瓜，外加一碗清水，沉默了。

半晌，他问：“就这些？”

音婉柔眼一瞪：“二长老，这可是能拿出的最好的伙食了，宗门是按人头来发份例的，每个月才几银，还因为我们这老的老，弱的弱，缩减了一大半，有的吃就很不错了，可怜我九个徒弟，因为把吃食让给了新来的外门弟子，这几天得天天摘花吃草了。”

“……”顾一蔚。

他倒是从来没有关心过门派情况，原来整个门派已经沦落到快要吃土了。

顾一蔚虽辟谷，但没有强自按捺口腹之欲，这半年来，虽说对外称是闭关，其实是四处在外溜达，遍尝了不少人间美味。

顾一蔚从乾坤袋取出一袋银子，扔给老妇，这些银子，都是这两年他炼丹后，委托‘丹仙居’拍卖的丹药，是以，他早已富可敌国。算是半座可移动的金山。

音婉柔接过银子，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手感，打开一看，连忙笑开了花。

“多谢二长老，我这就去买菜准备。”

音婉柔像一阵风刮走。

咕——

然而，身旁容离的肚子已经不争气叫了起来，他目光落到放在桌上的馒头地瓜，肚子叫地更欢了，从上山开始，他就已经饥肠辘辘了，虽然已经习惯挨饿，但空腹后肚子的叫声他无法控制。

容离感到一丝窘迫。

顾一蔚微微一笑：“吃吧！”

容离犹豫片刻，上去拿走馒头，大口吃起来，他像个贵公子一般，吃相雅观，没有声音，仿佛啃的不是一块粗制滥造的馒头，而是一块闪闪发光的金子。

顾一蔚招唤出仙剑，提起容离，踩立在剑上，朝山下而去。

容离的半个馒头拿在手上，肚子因为塞了点面粉，饥饿舒缓了很多。他稳稳站立在剑上，身后的女子并没有扶着他，但对方将仙剑驾驭地非常平稳，并且还考虑到了他单薄的身躯恐会因劲风乱舞而受寒，所以用一道无形屏障阻隔了外界的风。

容离看着匆匆掠过的山岚，攥紧了馒头，心里头一丝慌乱。

这是要把他扔到哪个毒蛇虫窟里面试毒去么？

然而，顾一蔚御剑停在了一处装修豪华的大酒楼前，人来人往，但就是这么个突然落入人间的谪仙，却没有引起周围人丝毫注意。

街道两旁商贩的吆喝声不绝入耳，卖水果蔬菜、香膏脂粉、绫罗绸缎……的店铺五花八门。

这是人间的烟花气息，普通老百姓日常的平凡生活。

是容离曾经也渴望过的生活。

“这里是南城商市，各种生活用品、仙丹法器、珍馐美食都能在此寻到。”顾一蔚介绍道，目光落到容离身上：“走，先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容离诧异，原来这女子特意御剑飞行带他下山，是为了给他找吃食。容离目光落到面前豪华的大酒楼，气派恢弘的楼宇上写着‘珍馐楼’三个金碧辉煌的毛笔字，来往进出的人皆是绫罗绸缎，软轿马车停驻，丫鬟小厮簇拥……在这种地方吃饭，应该会花销很大吧！

前世容离成为强者后，想寻美味珍馐易如反掌，但他对吃食没有丝毫兴趣，辟谷后就基本不吃东西了。

顾一蔚抬脚往前走，容离连忙跟上去。

就在容离以为他会带自己进这处如此气派高大上的酒楼用餐时，顾一蔚转了个弯，走到了一旁露天摆放的一张脏兮兮还沾着油迹的桌前，大声吆喝道：“刘老头，给俺来两大碗牛肉面。”

然后，他拉开椅子，大刺刺坐上了不知多少粗俗之人沾染过的旧椅之上。

“……”

容离直接在风中凌乱了。

“好嘞！” 那正和着面粉老头抬起头，看了一眼顾一蔚，问：“照往常来么？少放辣，多加一份牛肉，多加香葱香菜。”

“对。”顾一蔚点头，看起来似乎是经常来此处觅食。

“另外一碗呢？”老头目光又落到容离身上。

容离这辈子就没吃过什么面条，而且还是加牛肉的，他的食谱用十根手指头就能数过来：稀粥馊饭、馒头、地瓜，偶尔打上天上几只鸟地下几只鸡炖烤一餐，就算是绝味了。

当然，若把他吃过的毒草毒药也算在里面，那就实在是数不胜数了。

当年，曾为三界之主时，有人为讨他欢心，遍寻珍奇异宝，并问他：“尊上喜食什么？”

他答：“朝饮露午沐光暮迎风。”

意思就是早上喝点晨露，每天中午晒点太阳，晚上站在高耸入云的君临台眺望亲手打下的江山，就足够果腹了。

顾一蔚境界已至‘朝饮露午沐光暮迎风’的状态，但他肯定不会每天沾点枝叶上的露水喝，更不会跑到太阳底下跟绿植似的进行光合作用，大晚上站在高处喝西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