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璃略带意外的目光中，张叔微微抬头与他对视——没想到，去年六月这小子还比他矮半头，如今都比他高出半个头了。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是恨不得要杀了我，等我亲眼看到你为你母妃报了仇，不用你动手，我自己就可以自行了断。”

听他提起自己的母妃，商璃的心头微微一颤。

他脱口而出，“你放肆……”

重生回来九个月，虽然这是张叔第一次一次性对他说这么多话。

虽然心里有数张叔对母妃的感情不一样，但是听他亲口说出来，商璃还是无法接受。

张叔双唇紧抿，伸出一指解开了他的穴道，拖着他在木李宫正殿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璃儿，你懂什么是爱吗？”他问商璃。

此时他的语气没有了往日的冷厉喑哑，只有长辈独有的温和清润。

商璃缓缓说道，“不要打着「爱」的名号败坏母妃的名节。”

“臭小子。”张叔凉凉一笑，“乳臭未干倒是有当情圣的天分。那叔问你，你爱那个之前住你府上的女子吗？对她那萍水相逢的爱值得让你放弃所有跟她远走高飞吗？”

商璃眼底闪过一丝迷茫，看着锦囊沉默不语。

他爱阿殷吗？

答案是肯定的。

否则他不会对她这么上心，也不会这么快就从冷如霜的背叛中走出来。

至于有多爱……

他不知……

为了她放弃复仇……

更不可能……

上一世的前半生他浑浑噩噩的追着冷如霜跑，后半生都在诡谲云涌的朝堂上跟几位兄长争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一世，从回来后，他就不断的在谋算，在杀戮。

人生如同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黑暗苦海。

阿殷的出现，就像苦海里突然亮起的一盏明灯。

他只知，苦海没了明灯，他很快又会迷失了。

“如果你懂得什么是爱，衡量好了利弊，那么你就应该明白，只有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你才能毫无底线毫无原则的护着自己心尖上的人，就好比，你那个父王。”

没有了刻意装出来的喑哑，张叔的声音仿佛带有一种独特的魔力，让商璃不由自主的听了进去。

“其他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还要做出去找那女子的幼稚行为或者像上次那样冲动的提前动手搅乱朝堂，那么你母妃的事情你就不必插手了。”

说完，张叔重新戴上面具站了起来。

“对了，她还让我给你带了一句话。”

闻言，商璃黯淡的眼底闪过了一丝光亮。

感觉到了商璃身上气场的变化，张叔眼底快速划过了一抹暗色。

“她说，茶庄让你来接手，什么时候你权倾朝野了，她就回来抱你的大腿。”

说完，张叔还「啧」了一声，“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放浪形骸的女子。”

居然轻而易举的把抱男人的大腿话挂在嘴边。

而商璃则在听完这句很殷姝的话以后，眼底的光亮慢慢的回来了。

……

余村……

南漠跟大安交界处的一个边陲小村落。

小村落的对面是一条宽约五六十公里的大江，名曰余江。

余村的名字就是因余江而来的。

余江的另一头，就是南漠的国境。

第两百六十八章

殷姝早已换上了一身因地制宜的粗布衣裳，牵着二丫的手站在了余村的码头前。

“二丫，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只要你跟我说一声……”

“王……姑娘，二丫听姑娘的。”二丫看着殷姝，大眼睛里写满了坚定。

殷姝牵着二丫的手紧了紧，看向平静的江面，眼底神色微闪。

那天黑衣人的提醒依然回荡在耳边——

“你身边的小丫头，如今被人盯上了，若是你没有足够的能力，还是把她送回她的靠山那里吧。”

起先殷姝并不肯相信。

直到黑衣人提醒了她，“你身边的人杀过一名老太监。老太监是赵大勇的干爹，赵大勇如今在宫中的地位，仅次于张德贵两个品阶。”

“船来了——”

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

殷姝的思绪瞬间回笼。

带着二丫，踏上了前往南漠的水路。

……

宁国侯府……

柳氏自从殷从武死后，病来如山倒，如今在床上苟延残喘，房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恶臭。

何嬷嬷在一旁伺候，丰腴的身形干瘪了不少。

“老祖宗，喝药了。”

她小心翼翼的把柳氏半扶起来，将煎好的药端到柳氏的嘴边。

柳氏迷迷糊糊抿了一小口，就把头扭在一边不肯继续喝了。

何嬷嬷眼神一暗，把碗放下后，再将柳氏放回床上。

心中一番天人交战后，她猛然使力掰正了柳氏的脑袋，在柳氏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把碗中剩余的药汁全数灌入了柳氏的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