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玄(139)
见不到郅玄,没有下一步命令,实在是心中没底。比起每天无所事事,他们宁可马上干活。
干活才能安稳,做事才能证明有用。
唯有体现出足够的价值,他们才能安心留在这里,不用担心随时会被赶走。
和对待中大夫不同,郅玄并没打算晾着他们,反而有意重用。
无奈事情集中到一起,没一件能够拖延,他实在是分身乏术。只能让他们暂时留在坊内养一养身体,其余等他有空再说。
没想到的是,这些人会因此感到不安,隔三差五就要问一问,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干活。无法马上铸造青铜器,他们可以烧陶,找到合适的材料立刻就能起窑。
送饭的奴隶上报侍人,侍人又告知府令。府令也是无法,只能派几个机灵的侍人过去,告诉他们不用担心,顺便给他们找点事情做,免得想太多。
从府令口中得知情况,郅玄也有点头疼。奈何他实在挤不出时间。只能暂且搁置,等祭祀结束后再做安排
伴随着巫医的祝祷声,牺牲的血注满礼器。
浓稠的红摇曳流淌,部分挂上礼器边缘,在寒风中凝固冻结。
巫医上前捧起礼器,从中蘸取少许,涂到自己的额头上,其后大声道:“祭!”
郅玄迈步登上祭台,在台上站定,俯身下拜。三拜起身,风鼓起他的衣袖,猎猎作响。
祭台周围,属民不顾地上积雪,纷纷俯身在地,随巫医一同高呼:“祭!”
声音响亮,汇成一股,一度压过冷风。
此时此刻,人群后的中大夫就显得格外突兀。
在他犹豫是否行礼时,巫医语调忽然变得高亢,祭台上的郅玄高举礼器,将尚未凝固的鲜血泼洒向祭台四周。
属民们陆续站起身,环绕整座祭台,跟随巫医的节奏,发出潮水般的高呼。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席卷而过,直冲云霄。
正午时分,祭祀临近尾声。
作为牺牲的牛羊被从柱子上解下来,就是挖掘坑灶,架锅烧水炖煮。
按照规矩,煮肉时不加盐,也没有任何去腥的调料,变色就捞出,味道自然不会多好。然而,作为祭祀的一部分,牺牲的肉十分珍贵,哪怕味道不好,众人也会十分珍惜地吃下去,连碗底残留的血水都舔得一干二净,不会浪费一点。
祭祀结束后,无需甲士开路,属民主动向两侧分开,目送郅玄的车驾经过才陆续散去,或回城,或结伴返回村落。
中大夫落在众人后,亲眼目睹郅玄在属民中的威望,想起佐官劝说自己的话,愤怒和烦躁逐渐消退,理智回笼,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下大错。他根本不该写那封信。就算是写,也不该提到密氏!
弄巧成拙,画蛇添足,当真是后悔不及。
奈何信已经送出,想追都追不回来。考虑到这封信可能带来的后果,中大夫不由得冒出冷汗。
不等他想出解决办法,忽然有侍人来传话,道公子玄要见他。
换成两天前,中大夫定会喜出望外。但在此时此刻,他只感到手脚发冷,凉意不断蹿升。
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脑海,他怀疑公子玄设下圈套,故意不见他,借此激怒他,让他做出不智的举动。
如果真是如此,是否意味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对方掌握?
越想越是心中发凉,中大夫甚至有种冲动,不见公子玄,立即出发返回西都城。
可惜,这是无法实现的愿望。
乘车来到公子府,见到之前多次敷衍他,如今却面带笑容的府令,中大夫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当即双腿发软。虽然强撑着维持镇定,发白的脸色还是出卖了他。
府令既无安慰也无讥讽,仅是遵照命令,亲自带他前往书房。
“请。”
中大夫向前迈步,每一步都像踩在湿泥中,随时随地都可能陷进去,就此万劫不复。
郅玄依旧穿着祭祀时的黑袍,头戴玉冠,腰间佩有玉饰和彩宝。佩剑已经解下,放在案旁的架子上。
中大夫走入室内,无论心中如何想,礼仪上仍分毫不差。
“见过公子。”
郅玄起身还礼,随后道:“君请坐。”
两人落座,中大夫再是惶恐,到底记得自己的职责,当面递出西原侯的旨意。
郅玄双手接过,展开之后看过一遍,道:“君上有旨,玄自当遵守。”
中大夫没出声,直觉告诉他,郅玄的话没有说完。
果然,下一刻就听郅玄道:“正巧,玄也有要事禀报君上。”
对上中大夫的视线,郅玄拿起放在案上的婚书,道:“我与公子颢定下婚约,当禀报君上。”
什么?!
公子颢?
北安国的公子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