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崽崽的太子妃日常(555)
邱晁的身体自从陆詷带兵回京那一夜后便病倒了,如今稍微有些好转,但体力已经是大不如前。最看重的一子一女一个锒铛入狱一个疯疯傻傻,事态如今已经完全超脱了自己掌控,他的斗志也几乎被消磨殆尽。
邱晁无奈之下只能叮嘱下面的人不该说的别说,管好自己的嘴。可惜的是那位久居佛堂闭门不出的大夫人竟然在这个时候出来了。
邱晁看着坐在自己面前喝茶的发妻,有一丝恍惚,依稀记得上一次见到她她的发还没有白:“夫人……”
“老爷。”邱夫人喝了一口茶,“许久未见,不知老爷身体可还好?”
邱晁不禁苦笑,两人相顾无言,相对于邱夫人的自在悠闲,邱晁更局促一些。他不喜欢与这位发妻在一起,除了年轻时图新鲜,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每次当发妻看向自己的时候,看着她仿佛看透一切的眸子,邱晁就仿佛回到了很多年以前,又变成了那个连束脩都交不起的穷书生,自己在恩师面前泪流满面说此生只娶发妻一人的誓言重新在自己耳旁响起。
他沉淫官场几十载,也曾有呼风唤雨为所欲为之时,在面对自己的发妻之时,却仍然有着一种无地自容之感。年轻的时候邱晁认为那是因为妻子太过守旧古板没有丝毫情趣,可如今这么多年沉沉浮浮过去,邱晁已经不会再自欺欺人了,那是他的自卑,与其说他不愿看见发妻,还不如说他不愿面对自己的卑微出身。
“夫人……”邱晁踌躇几次,都没能说出后面的话。
邱夫人轻轻一笑:“老爷是想问我为什么来是吗?”
见发妻自己说了出来,邱晁轻轻吐了一口气,“嗯”了一声。
邱夫人笑了:“认识了一个佛法高深的小朋友,看明白了一些事。”
“哦?”邱晁疑惑,“夫人是在庙中礼佛时认得的?”
邱夫人浅尝了一口茶,润了润唇:“在佛堂遇见的。”佛堂就在邱府之中,她话锋一转,“不说这个了,我知道老爷不喜这些。”
不喜……邱晁叹了一口气,这一年来他格外的不顺,满天神佛几乎都被他求了个遍,如今再也没脸说发妻信佛那是头发长见识短的懦弱行为。
两人相对无言,邱夫人看着庭院中的大理寺的人:“听说嫣儿的事有了进展。”
进展……
邱晁皱眉:“夫人何出此言?嫣儿她不是失足落水吗?”
邱夫人笑了笑,这么多年的修禅念经已经足以让她平和的面对此事了,而且凡是皆有因缘,那位小朋友说得对,又怎么能说嫣儿的早夭就一定不是她的佛缘与造化呢?想了想府中子女如今的境况,邱夫人反倒心平气和。只是自己不执着归不执着,做错事的人总是要遭到因缘果报的。
邱家四小姐的落水案就像一根藤蔓拽出了许多葫芦一般,大理寺从下人口中审问出的也不单单只有这一桩命案。邱府就像是一颗巨大的榕树,看上去郁郁葱葱,实际上将土刨开内里已经彻底腐败了。
修长有力的手指夹着一枚黑子落下。
黑白棋局呈平分之势,而黑棋隐隐有一股锐气。
执黑棋之人正是陆詷,而坐在他对面的则是陆渊,陆渊看着棋局微微颔首:“不错。”
“还请祖父指正。”
“指正谈不上,你已经长大了。”陆渊笑容温和,当年的铁血杀伐似乎没有在他的面容上留下什么痕迹,若非要说,恐怕只有那双凤眸在盯着一个人时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敬畏。
“孙儿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
“不急。”陆渊笑道,“你现在就做得很好,耐心有之,魄力亦有之。切记,焦躁优柔皆乃大忌也,不疾不徐张弛有度方成帝王之术。”
“孙儿从前颇有些瞻前顾后。”陆詷清楚自己的问题,自省起来很是干脆。
陆渊不否认,却也不认为这有何不好,反问道:“詷儿可知何为帝王术之根本?”
陆詷有些迟疑,他想了很久,久到棋局眼看便要下成平手时才说出了一个答案:“民心。”
陆渊哈哈大笑,伸手将棋局抹了,黑白子混到一处,只因这局胜负已经不再重要:“不错,仁心乃帝王之根本。为君者狠心容易,仁心难得。君王仁心故而容易大权旁落,但百姓却不容易吃苦。秦二世而亡,并非仅亡于胡亥赵高之流,更是亡于始皇帝之暴虐。成霸业易,但成帝业难。”
陆詷有些明白了,突然间明白了为什么祖父总是说父亲那时登基是最适合的。祖父退隐前征战四方,兼之铁血手腕。可凡事过犹不及,君主强势必定臣子弱小,若臣子不敢言亦不敢为,久之必成沉疴。所以换上父亲施以仁政,休养生息,臣子强便由他强,无为亦是有为。